之三
那是一個北風凜冽,寒雪紛飛的冬日。天穹之間,一片蒼茫;大地之上,一片雪色。出得四城高中的門,方鐵即匆匆忙忙順曲曲彎彎的山路,向江南小村竹溪方向而行。路,業已被厚厚寒雪所蓋,觀約一尺有半,舉步艱難。而方鐵卻是踏著坎坷又不平之腳步,義無反顧地行於雪中,一步又一步,孤獨而凄清。看其身後,是一個有一個深深的腳印。雪,毅然決然地封了群山;方圓,皆明麗而柔靜之雪色。此時此刻,總有一人掛記於方鐵心中,即其父方子榮也!
當說方子榮之腰病,久治不愈之狀。逢寒冬臘月,更加體弱身虛,劇痛不已。雖則方子榮身處窮鄉僻壤,葯少醫缺,僅是開些葯來,卧之家中,但得左鄰右舍之給,民政部門之顧,終中西兼治,煞有療效,氣色陡轉。是由,時至農曆年末十五,方子榮即撐著懨懨病體,攜了一把滿是缺子的鉤刀,顫巍巍走出家門,朝蒼蒼茫茫雪林竹野而行。方子榮暗暗思忖:若是砍些自家所有之竹,喊得同村竹匠製成竹椅、竹凳、竹笠等后,用雙輪車拉得五十裡外鎮上買賣,及付了工錢便有餘額,百有一十歸自個兒藥費;百有九十作兒子學費,此何樂而不為之事也!風,獅吼虎嘯地吹;雪,狂肆暴虐地落。方子榮吃力萬般地揮刀而作,卻腰痛不已。時不時地停落片刻。后,其由辛勞,終歸猛烈咳嗽,氣喘吁吁了。正是:凄凄草木入冬色,風雪伐竹峻峭行。滿是曲折迎難上,歌歸病夫顧兒情……
又說方鐵回得江南小村竹溪,舊宅老屋,風痕雪影,山歌鄉謠,童喜翁笑,雖雪布人間,寒意襲人,林深山幽,客行蕭疏,終歲近除夕,又逢年關,年味益濃。家家鞭炮轟鳴,戶戶裊裊炊煙。乍一推開自家的門,卻見父親不在山中,方鐵遂至屋外呼喚,未有迴音。於是乎,其即忙忙跑遍了竹溪百戶人家,仍不見其父之蹤跡。方鐵尋父不在,渾身戰慄,思了半響即有所悟,后,心急火燎地徑直向竹海深處自家分得的竹山而去。風,還是颳得很緊;雪,也還是落得很大。方鐵失魂落魄,磕磕絆絆,不平而上。正身冷心寒間,就逢父親身著單衣,腰間洛著鉤刀,拖著兩顆大竹子,一步一咳,一腳一頓,慢慢下得山來。一剎那間,方鐵亦笑亦淚,大步流星,上跪下泣言:「爸,讓我來,讓我來?」此時此刻,方子榮已然淚流滿面,凄凄不已:「鐵,爸……爸拖累你了!」兩手顫顫地將竹負於方鐵肩上,子前父后,艱難下得山來。
方子榮、方鐵父子將二人所伐之竹子置於自家屋側,大喜。待回屋坐定,方子榮迫不及待地問方鐵:「鐵,你們四城高中一般要到農曆二十才會放假,你怎麼提前回來了?今年提前放假了?」方鐵結結巴巴:「放……放假,沒……沒有。」「那你怎麼提前回來了?誰允許你提前放假了?」頓時痰溢喉管,咳嗽不已,幾近暈厥。方鐵即速速給父親寬衣解帶,除痰去郁,后扶起父親上樓小憩了。
行文於此,當言朝陽。這張朝陽,是臨吉縣一知名的語文學科帶頭人。此人喜平頭髮型;此人國字臉,大鼻子;此人總一身休閑;此人溫文爾雅,實在人喜;此人發文幾百篇,作品上層。聞方鐵有文章才氣,此人即同教導處相商,把方鐵納為弟子而文攻,未四月,方鐵已作文一百餘篇,且有二十篇刊於《臨吉日報?副刊》《臨吉文藝》《臨水》《竹海》云云。
方鐵發了些許文章,遂湊著禮拜放假之日,偷偷攜帶所發志文,上距離竹溪八十裡外的臨吉城區竹海廣告公司應聘。時有一人,姓周名紫芝,此人顏麗姿秀,氣韻貴雅,三十二三,是竹海廣告公司的總經理。此人與方鐵煞是有緣,初相遇,即相投,所謂生息一世,難得的是知遇之恩。此人見方鐵才華橫溢,文章妙生,特想聘其為總經理助理,道:「方鐵,開門見山地說吧,真心希望你我可以合作,同創大業,總經理助理的位置正好空缺,主要負責營銷和策劃,假如你有合作意向,明天便可上任?」聞言,方鐵大是驚喜,大是興奮,誠惶誠恐,連說謝謝。后,結結巴巴回周紫芝道:「周總,但……但需同我父親商量商量;再……再做決定?」周紫芝然其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