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流淚

楊斌的拳頭很重，每一拳的揮出都有他揮出的理由。在打萬青山的同時，楊斌也在報復這個世界。想好好的做人，想好好的做事，原本以為離開城市的喧囂可以獲得一時的安寧。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戰鬥，即是自己躲在深山，也逃不過被人戲耍的下場。

權勢、金錢，這是世間生存的法寶。楊斌縱然有優異的成績，踏實肯乾的態度，但是他卻無法走進那所謂的上層圈子，難以威懾貪婪的宵小。楊斌的憤怒，楊斌的衝動都是在宣洩著對世間的不滿，都是在宣洩心中的憤怒。

後果不管怎麼樣，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因為他的憤怒，他的心情再難以自我調控，他需要一個宣洩點，需要一個能發些心中怒氣的爆發點。無一這人就是萬青山，他的猖狂、囂張已經徹底激怒了楊斌這頭公牛，在楊斌沒有發泄夠的時候，他還要繼續承受那拳拳到肉的疼痛。

屋裡的所有人都被楊斌的舉動給嚇住了，他們如那雕塑一般張著大大的嘴，雙眼死死往外突起。他們何時見過這種場面，他們何時體會過被人痛揍的感覺。在TN縣城他們就是天，他們就地，他們的話語就是至高無上的聖旨，擁有抹殺一切的權利。

在這個縣城裡面已經超過三年沒有人事調動，已經超過三年沒有派系之爭。上下一起該撈錢的撈錢，該打擊的打擊，平時他們可以不顧公/務員形象，走在馬路上對別人吆五喝六，看誰不順眼可以下死手整。但是就在今天，就在這個時候，楊斌的反擊脫離了他們的認知，把三年來建立的觀點統統打碎，讓他們知道其實這世界上還有那麼一群人，他們在受到壓迫的時候會奮力反擊。

沒有人敢上前，沒有人敢上前去阻攔，因為他們怕了，他們怕那鐵拳再次轉移目標。左翼算是縣裡最有能力阻止楊斌行為的一個人，但是如今的他在哪裡？還不是如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和左翼比自己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什麼本事去阻止此人的瘋狂。

說來糾糾結，龍門陣（話題）是擺不完。不過要從時間上說，這其實發生得很短暫，一節課還沒聽見鈴聲響，就已經有兩人嚴重負傷。沒有學生的圍觀，沒有別人的議論，就在眨眼間讓威脅變成了傷害，只是這被傷害的對象發生了轉換，原本高高在上的土皇帝變成了如今的『階下囚』。

不過就在楊斌再次舉起拳頭的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住手！」

此時的楊斌jīng神正處於高度亢奮狀態，突然而來的聲音讓他一時愣在當場。過了幾秒鐘他終於收起了那揚在空中的拳頭，轉過臉看著門外的來人，直接冰冷的問道：「你是誰？」

一位威嚴的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雙眼緊緊盯著楊斌，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不過就在大家都把目光望向此人的時候，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卻從他的背後悄悄的站了出來。

教師節后李思琪用三天的時間說動了自己的父母，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讓父母來一趟這裡，感受一下這裡的情懷，讓父母允許她留在這裡教書。但是她沒想到剛剛到來就看到這麼一處，自己rì夜思念的人兒居然會揮舞著拳頭，兇殘的擊打別人。

自從從這裡離開以後，李思琪的心中就已刻上了楊斌的身影。白天上班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背自己走過山崗的男子，那個誤會自己跳崖，在上崗上『救』自己的男子。夜裡做夢的時候總是會看到一個身影在自己夢中出現，他憨厚、他勇敢，他總是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用溫暖的大手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空。

與楊斌相遇的這段時光被李思琪用文字永遠記錄在了她的那個rì記本上，想念的時候拿出來看看，總覺得他一直陪伴在身旁，注視著自己。但是今rì當她再次看見楊斌的時候，她卻發覺這一切都變了，原本憨厚的男子已經不再憨厚，他那溫暖的微笑也變成得冰冷刺骨。

淚水在瞬間決堤，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中那溫和的男子會突然變得如此的暴力。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人？還是自己信錯了人？李思琪不敢確定，她只能默默的抓著母親的手，咬著牙傷心的流淚。

相對於李思琪的傷心萬青山卻看到了希望，當他忍受著疼痛望向那威嚴的男子時，他的臉上多了一成看不見的興奮。接著就委屈的喊道：「李書記、李書記你快救救我，這小雜種是個瘋子，他是個惡魔，他要打死我……」

「閉嘴！看看你現在的言行舉止，哪還有半點官員的威嚴，你把整個政/府的臉都給丟光了。你瞧瞧你的樣子，哪還有一點公/務員的形象，簡直就是打家劫舍的地痞無賴。趕緊給我站一邊去，這裡還沒輪到你說話的時候。」李振東立馬嚴聲喝止道。然後他有對著楊斌說：「年輕人一時衝動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知不知道你打人後的後果？」

「他要強收我的學校，該打！」楊斌的話不再冰冷，但是也好不到哪去，因為他聽見萬青山叫對方書記，以為這人就是縣裡的那位一把手。

「不是，李書記他說謊。我們是按照有關規定……」萬青山連忙辯解道。

「我叫你閉嘴，難道你沒聽見嗎？」李振東再次嚴厲的看著萬青山，眼中的怒火直突突的往外冒。作為一個縣長，不論處於什麼樣的形式，至少最基本的鎮定、冷靜你應該有。

「你繼續說！」見萬青山動了動嘴沒了聲音，李振東又望向楊斌，然後繼續道。

「他說讓我不死也要脫層皮，他罵這裡的人民是刁民，他還罵老鎮長是老東西，我氣不過就打了他，所有的事情他們都看著，隔壁的學生我想也應該聽到了。」楊斌的解釋很少，因為他不敢確定這人到底是好是壞，如果和王青山一夥，自己做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

「嗯？」這下李振東臉上的表情又有了新的變化，他似乎感覺出什麼，又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於是他又把目光調轉，再次聚集到萬青山的身上，問道：「他說的可是事實？」

「他撒謊，我沒有這樣說。」面對那束嚴厲的眼神，萬青山開始有些躲閃。不過看看整個屋子裡的人，他又變的有信心起來。一個老頭怎麼抵得過自己這麼多人，就算隔壁的學生聽見，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又能耐我與何？

「有沒有撒謊你自己心裡最清楚，我也不想多說，人是我打的，是放是抓隨便你們。」楊斌沒有再做任何的辯解，反而一口承認是自己打的人，後果全部由他一人承擔。

「呵呵……年輕人你到是硬氣，不過在硬氣的同時，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我聽思琪說過，這所學校的事情我也聽思琪說過，如果錯不在你，你就別再拒人於千里之外，拿出你剛才打人的勇氣，把整件事情向我講清楚。」看著面前的男子，李振東好像有了新的認識。觀此人面容堅毅，身體筆直，雖說依然帶著余怒，卻又有種讓人相信他的念頭。

能走上如今的位置，李振東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他把自己女兒的名字說了出來，就是想告訴楊斌我和萬青山並不是一路的，你有什麼委屈，有什麼冤屈你就說出來，我能替你做主。

「思琪?」一個簡單的名字終於讓楊斌有了多餘的動作，他抬起頭認真的看了看李振東，突然發現在李振東的背後還站著一個人兒，是她！她又回來了？那這人是誰？

李思琪剛開始還在怨恨楊斌，因為她看到楊斌非常暴力的一面。不過隨著事態的發展，似乎又讓她有了更深的了解。聽過楊斌的解釋，李思琪開始相信錯的應該不是楊斌，他那麼愛這所學校，那麼善良，就連與自己不相關的人，也願伸出援助之手，捨命救助。他怎麼會是殘忍暴力的人，不，肯定是自己誤會他了，他打人其中一定有原委。

「楊斌，他是我爸爸，山城市的市委書記李振東。你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給我爸爸講，他會幫你的。」李思琪經過一陣思想鬥爭后，連忙幫著解釋道。

李思琪的一句話讓楊斌如沐chūn風，他的表情在慢慢的軟和，他的jīng神也在此時變的脆弱起來。一個農村出來的大學生，一個剛出生社會的大學生。rì復一rì在學校里專研學文，當他毅然離開大都市走進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是孤單的，同時他也是無助的。

為了反抗他有了絕命的念頭，為了保住學校、保住xìng命不惜痛打縣長，準備最後的拚死一搏。他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立無援任人欺負，當萬青山囂張著、叫喊著要收回學校的時候，他心中的那種無助又有何人能懂。

來了，終於來了，終於有個可以公證、公平評判事理的人來了。此時無助化為激動，此時無助化為淚水，熱血青chūn的少年，終於在別人的面前不在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