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每天課間操時間，領隊的是蘇幼，今天也一如既往的，沒什麼區別。

蘇幼點著人頭數，「38…39…」

她從頭數過來，數到39就沒有後續了，但他們班上是有四十個人的。

「荊言又沒來？」蘇幼掃了一眼就知道是他，隨後搖頭，「算了。」

周好抬眸看著蘇幼。

她能感覺到，即便是蘇幼這樣的人，在說起「荊言」這個名字的時候，似乎眼神都在閃光。

同齡人永遠最懂別人的少女心事。

周好抿了抿唇，默默蹲下來把鞋帶重新系了一遍，這雙新買的運動鞋，鞋帶很容易松。

幾乎每個人都會在青春期情竇初開的時候喜歡上一個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平凡普通沒有什麼值得被記住的地方。

好像也沒有什麼地方比蘇幼優秀。

迎面來的風燥熱，卻還是吹得人臉有些疼，周好跑得有些頭暈，頭頂上的太陽也是曬得人有些發昏。

忽然一陣混亂。

周好的鞋帶跑著跑著鬆掉，後面的人踩到她的鞋帶，原本勻速前進的隊伍突然被撞了個缺口，好幾個人踉踉蹌蹌被磕絆到。

周好重心不穩直接往下一跪，後面的人也接連撞了她好幾下。

「都別堵在這兒！」體育老師吹了下口哨，跑過來扶起周好，「能走嗎？」

周好吸了口氣，「可以的。」

「好的，那你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要不我叫個同學陪你去？」

周好趕緊搖頭，「不用了老師，我自己可以過去。」

「行，那你慢慢走。」

摔倒以後的陣痛總是要緩一會兒才來，現在痛覺神經似乎都還在反應。

周好自己踉踉蹌蹌地堅持走到醫務室。

剛剛走到門口的拐角，她就聽到裡面一道男聲：「算了，就拿點夏桑菊顆粒。」

周好的腳步一頓，連自己膝蓋上的傷還疼著都忘了，她右臂靠著牆壁，瓷磚冰涼，在這炎炎夏日裡幾分涼意襲來，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膝蓋上的傷。

破了一層皮，有些往外滲血。

雖然不算嚴重，但好像這種擦傷總是會隱隱約約一直泛著痛，算不上徹骨的疼，但怎麼也無法忽視。

「你拿那麼大一包夏桑菊幹什麼？」醫生姐姐的聲音響起，笑著，「年輕人上火？」

「差不多。」

「行了啊你，高三了，自己稍微上點心。」

「知道。」

聽起來，荊言和醫生姐姐的關係還挺好的，周好聽著，聽到腳步聲漸漸朝自己這邊靠近。

慌亂之間，她往後退了兩步，假裝自己是剛剛走過來，並沒有聽到前面的任何內容，小步小步地往前走，還不忘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亂糟糟的頭髮。

夏天太熱，周好總是喜歡束起乾淨利落的丸子頭。

剛才摔倒的時候頭髮散掉了。

夏日的熱浪伴隨著少年身上的皂香撲面而來，周好的手高抬著，正在束頭髮，荊言忽然從醫務室里出來。

教室的方嚮應該出門右拐。

周好原本以為自己這邊不會被他看到，卻沒想到荊言出來以後，腳步稍頓，直接轉頭看向了她這邊。

她手上的動作也一下子停住。

「荊……」周好下意識地開口。

眼前的少年穿著乾淨簡單的白t，掃了她一眼，忽然皺眉：「你怎麼在這？」

「…我跑操不小心摔了。」周好回答，「來醫務室上點葯。」

荊言哦了一聲。

周好覺得就沒有然後了，畢竟自己受傷，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荊言手上還拿著一大袋夏桑菊顆粒，眸光下移，看了一眼她腿上的傷，小姑娘皮膚白，摔了以後那塊血跡格外明顯。

瘦得跟只束手無力的小雞仔似的。

「那你跟我過來。」他說。

周好沒反應過來：「啊？」

「打球的時候經常磕磕碰碰的，有時候也會摔。」荊言一邊說，一邊又邁著步子往裡走，「我幫你看看。」

周好：「……」

「怎麼了？」

周好覺得有點不自在，訥訥地說：「有醫生的…我讓醫生看看就行…」

「裡面還有人排著隊，你這點小傷還折騰半天等著消毒？」荊言眉梢一挑，語氣懶懶的，人也靠在門邊。

周好還是沒動。

荊言似乎有些不耐，語氣里多了幾分燥，「趕緊。」

「啊…好。」周好這才應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覺得今天好像……

他們倆之間的距離，縮小了不止一點半點。

周好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她有些恍恍惚惚的，覺得像是某個夢境。

一直以來，都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偷偷看他，甚至不敢自己一個人轉頭，每次都是別人都看向他的時候，周好才會抓緊機會看過去。

有時候她晚上睡覺之前會悄悄許願。

也不敢貪心，只是不斷地祈禱著，希望自己跟荊言之間，能留下一些小小的故事。

是少女幻想的美夢。

今天突然跟他說了那麼多話，發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周好突然以為自己在夢裡，她腦子裡嗡嗡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腦不受控制發出了錯誤的指令。

在安靜的醫務室，周好突然抬手，「啪——」

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

－－－－－－題外話－－－－－－

腦子發出指令：動手！

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