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商店街

十三號街的最大特徵，是由特殊燈光照明所營造的夜景。提燈外形的街燈共同釋放出繽紛多彩的燈光，這副景色深受偉大都市市民喜愛。

丘米一抬頭，就看見隔著薄紙的燈光漂浮在夜空中，發出朦朧的光芒。

在他身邊，一個小女孩開心地說「好美啊」。周圍擠滿了其他一家人結伴而來的人和情侶，他們也一起在抬頭看燈光。「我總是在想，這個花里胡哨的光是怎麼回事······」黑犬面具的面罩反射著燈光，丘米嘟囔道。

「這個街燈文化是在幾十年前，當時十三號街的名士自己出資打造的。據說是因為他看到舊文明祭典的照片后深受感動。」

聽完希爾薇的解說，丘米側了側頭。

「發生『塵禍』之前，人們都會在這種地方舉辦祭典嗎？」丘米繼續好奇的問道。

「不能一概而論。在舊文明時代，整個大陸上有好幾個有偉大都市這麼大的城市。因此，雖然都叫祭典，其實是有很多各不相同的文化的。不過就算如此，這種裝飾也很少見。我猜那位十三號街名士看到的一定是某個亞文化地域的照片吧。」說著，希爾薇也望著頭上走了過去。

揚聲器播放著混雜了人來人往的說話聲和喧鬧聲、十三號街獨有的奇妙音樂。如同低沉的笛音層層疊加的獨特音樂，既是一種歌頌沙塵粒子和生意興隆的亂聲也是被稱為商人祭樂的音頭。路邊，幾個小孩在跟著這個商人祭樂尖聲唱歌。

除了不可思議的街燈文化，13商店街還有另一個特徵。

那就是屋內和屋外看起來相互接連、結構清奇的拱廊。定期出現的半透明屋頂顯示出疑似屋外的環境效果。安裝在其中一面牆上的排塵機將室內的空中沙塵濃度保持在安全值。

換言之，在整條十三號街里，這裡是極其例外可以在天空下脫下面具的地方。同時，這裡也是偉大都市裡唯一一個可以進行露天飲食的地方。邊走邊吃這個不怎麼聽過的詞語的發源地也是十三號街。

丘米僅以最低限度的必要動作避開人群跟著自己的女搭檔走。

儘管是外面，擦肩而過的人們都露出了原貌，手裡拿著塵工水果蜜餞、塵工甜味料融化製成的棉花糖、沙烏賊串燒等食物

加上色彩獨特的夜景，那裡的整體氣氛給丘米一種奇妙的非日常感覺。

我說，那邊那位戴犬形面具的大姐。方便的話來一次面具卜吧？」

一個戴著外形像稻草人的面具的男人，在店門口朝希爾薇搭話。

「面具外形是狗，也就是說你是十一月出生的吧。你是都市歷幾年出生的呢？只要把出生日期和星期幾告訴我，我就可以為您自定義改造面具，幫你提升愛情運和財運哦！」

防塵面具的種類相當五花八門。把細小的裝飾也算上的話，面具的設計正可謂是千差萬別。

然而，面具設計里還是以十二種動物為原型的比較多。

一月到十二月，每個月都有一種守護動物。人們普遍相信，以這些動物中的一種為原型設計面具能讓佩戴者的運勢變好。大多數選擇犬形面具的人，都是十一月出生的。

希爾薇轉過臉。男人隨即對希爾薇的面具有了興趣，突然靠了過去。

「啊，那個面具，難道是岳斗工藝社（gakutoarts）的豪華型號定製款？哇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可是最高級的款式啊！」男人激動地說著，想要給她進行一次占卜

「不好意思，我趕時間。」希爾薇沒有理會，只是簡單的告別，便離開了。

希爾薇準備往前走，卻被男人堵住前路。他原本是看到希爾薇漂亮的服飾而上去搭話，知道了她其實戴著高級型號的面具之後，就心想這個冤大頭真是來得正好。

「我問你，我問你哦，面具內部的可動式構造是怎樣的？戴起來的感覺果然跟便宜貨不同？等一下，來店裡讓我看一下嘛。」男人依舊不依不饒，在13商店街這麼久，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設計這麼精巧的面具了

「對不起，我很忙。」希爾薇依舊推脫著，心底壓著怒氣，不願跟這種男人糾纏。

「別這麼說嘛，來吧。」男人依舊不依不饒

「你，戴稻草人面具的。」看不下去的丘米說道。「因為很麻煩，我只說一遍。快滾。我們很忙。」

聽到奇怪的機械音，男人轉過頭去。這個面具占卜師盯著丘米已經用舊了的黑犬面具看。

黑犬面具的一隻耳朵不見了，表面的塵工樹脂有無數道傷痕。雖然故意做出破損也算是一種流行，但這個面具破得可以說是破舊了。

「哇啊。跟這位大姐不同，你戴的面具明顯該換了啦。破破爛爛的，真不像話。我會算你便宜點的，來我這裡換一個吧。我們店是正規的，可以馬上為你準備好更改登錄面具的文件。」面具占卜師將目標從希爾薇換成丘米，向丘米靠過去。

「人們很少直接露出原貌，更多是戴著防塵面具來見人，所以得多花心思打理自己的面具啊。對了，你的面具外形是狗，也就是說你也是十一月出生的咯？可以告訴我你的出生年份嗎？你想提升的肯定是財運吧······有改裝配件嗎？可以讓我看一下嗎？」說著，占卜師毫不客氣地把手伸向丘米的面具。丘米迅速地伸出手臂，反過來抓住了稻草人面具的後頸。

「什······？」男人剛想說話，下一秒脖子傳來的窒息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別隨隨便便碰我······」丘米冷冷的機械聲音從面具後面傳出，隱約之中帶著點殺意。

丘米抓住面具占卜師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突然被人提起，面具占卜師一邊呻吟一邊亂動。

丘米是因為自己戴的黑犬面具被他說了壞話所以感到火大。不管弄出多少傷痕，只要還可以修理，他就打算繼續使用這個重要的面具。

現在也確實沒多少時間了，於是丘米往手指發力，準備就這樣掐暈他。

就在這時。「住手。」

希爾薇出手制止。希爾薇朝丘米抬手，讓丘米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環。不得已，丘米只好放開抓住對方的手。稻草人面具按著脖子，急促地說：

「咳、咳······！你這個破面具混蛋······突然幹嘛呢！」

希爾薇嘆了一口氣，將紫色外套的紐扣逐個解開。她朝面具占卜師展示系在制服胸口處的綠色徽章。

「誒？肅、肅清官······！？」男人頓時嚇得兩腳發軟，神情變得恐懼起來。

「不要大聲嚷嚷。你就這樣閉上嘴離開，我們就不追究剛才發生的一切。聽懂了嗎？」

希爾薇將食指豎在嘴巴前面說道。

「當、當然，知道了！失、失禮了！」男人搗蒜搬點頭

違抗中央聯盟，就會被判妨礙公務罪並受到處分。

面具占卜師急忙逃進店裡頭，以驚人的氣勢拉下店的捲簾門。因為發生了小衝突，幾個路過的人正看著這邊。

丘米「哼」地噴了一下鼻子，先一步往前走了。

「你剛才的行動很有問題。」希爾薇馬上追上去走在旁邊說道。

「我們趕時間，這也沒辦法啊。」丘米也是十分無奈，畢竟這傢伙兩次警告都沒用，只能給他來點狠的了

「對方是一般市民的話，要用溫和的手段解決。要是你下次再有同樣的行為，我真的會引爆的。」希爾薇也是無奈的勸說著，不過對於丘米給自己解圍也還是抱有一丟好感。

「知道啦。不會再那樣做了。」聽完希爾薇加重語氣說的話，丘米舉雙手投降。兩人又走過了一條拱廊。

目的地是沿著這條路走就能看見的一間藥店。希爾薇問急著前進的丘米。

「話說回來，你是十一月出生的嗎？」希爾薇突然發文起來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丘米一臉疑惑，這傢伙怎麼也突然說出這種沒著調的話。

「沒什麼。剛才的面具占卜師這麼說過，我才有點想知道。」

丘米看向希爾薇，她就立刻移開視線。

「這個嘛······是不是都無所謂吧。」丘米還是不打算透露個人信息，便草率地回答道。

「那你是十一月出生的嗎？」希爾薇繼續追問，似乎很想得到問題答案

「我是四月出生。我不相信面具占卜。面具選了犬形的只不過是因為這是最可愛的。」丘米也是實話實話起來。

「真少見。我以為女人大部分都很喜歡占卜。」丘米打趣道

「你這偏見真夠刻板的。改掉比較好哦。」希爾薇也是鼓起嘴略感不爽。

「你討厭嗎？」丘米開始反問起她來。

「占卜本身我是不討厭。」怎樣啦，丘米心想。

「只不過，面具占卜原本是面具製造企業岳斗工藝社搞的企業戰略。看起來好像將舊文明的文化有模有樣地重現了，但其實這十二種動物統稱為干支，對應的並非出生的月份，而是年份。所以簡單來說，面具占卜就是瞎扯。」希爾薇也是對於這點毫不在意，就當是一個樂子來看，所謂占卜就是一種營銷手段罷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

很單純的疑問。剛剛希爾薇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奇妙的小知識。若不是錯覺，她的語氣聽起來莫名有點高興。

希爾薇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像是要說「一不小心說多了」一樣背過臉去，小聲回答：

「因為我喜歡啊。我喜歡調查偉大都市的歷史，還有舊文明的文化。這又不會怎麼樣。」這麼一說，希爾薇剛才很熱情地望著那間奇怪的古董店。一些用途不明的生鏽器材、褪色厲害到無法正常閱讀的大開本書籍，還有圖案設計很獨特的舊陳設品被陳列在店門口。她似乎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這就是所謂阿宅愛好嗎？」丘米忍不住吐槽起來

「閉嘴。」

厲聲說完，希爾薇加快腳步往前走。

兩人走到位於前面的一家擺著很多便宜塵工內服藥的藥店，停下了腳步。他們沒有進入藥店，而是走進了旁邊的小巷。13商店街被多到數不完的住商混合大樓包圍著。一鑽進大樓之間，馬上就看不到人群了。

通過垃圾場，走過一條地上躺著一具沙鷹死屍的小巷。

在另一側，能看到一棟悄然無聲的住商混合大樓的入口。

看不見有任何人在，但丘米察覺到有人正從某處盯著自己。

這裡是鬧市的一部分，所以附近一帶的大樓里肯定都開了不少店鋪。

但是和外面的大街不同，很多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生意的人都駐紮在這裡，像是塵工毒品零售店和拉皮條的設施。

希爾薇將左腿槍套上的別扣解開，檢查注射器是否有出問題。丘米將穿過人群時嫌礙事而拿在手上的刀，放回平時方便拔刀的位置。

兩人隔著面具使了個眼色，便一起踏上了某棟建築物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