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俞浪是真的有點醉了,不然往日里看到裴林勛這幅樣子他是絕對不會湊上去,要躲多遠有多遠的,因為依著這位的性子,他要是不高興,那定要攪得所有人都別高興他才會舒心!
更遑論他自己這句話似乎還有些火上澆油的挑釁意味?
裴林勛看了他一眼,隱藏在鏡片后的眼睛辨不清神色,但卻亮的驚人,像是靜靜燃燒著的一簇幽火,生生燙的俞浪有些微醉的理智恢復幾分,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方覺不妥,笑了笑,又將手中的酒杯往前遞了幾分,「別管有什麼不高興的,有兄弟陪著你呢,哪有什麼邁不過去的坎!」
他大手一揮,故作幾分瀟洒,裴林勛見狀,默默接過酒杯,也不喝,只用手指捏著,指腹細磨,溫柔繾綣,杯沿抵著鼻尖輕嗅,嘴角微勾,仿若盡偷美人香。
俞浪乾脆過去一手攔住他的肩膀,酒精作用下興奮道:「瞧,這可是朕親自打下的一片江山,與卿同享,可銷萬古愁!」
裴林勛一眼望去,只看到一群醉生夢死忘乎所以的二世祖,再回頭看一眼伏在自己肩膀的二世祖頭頭,難得沒嫌棄的推開他,更甚至難得有些『溫柔』道:「你喝醉了。」所以俞浪便忘了教訓,更加得寸進尺,不停催著他喝酒,還不停的追問著,「到底什麼事,是兄弟的就別瞞我,我真不是為了看你笑話,只是想插~你......不,是為你插兩刀,講義氣!」
如果不是他現在一臉八卦的表情能夠再收斂一些的話或許會更加有說服力也說不定。
然而裴林勛只是好脾氣的仰頭將杯中的酒喝盡,再倒滿也來者不拒,幾杯下肚后,俞浪見他表情一點不變,就知道肯定是問不出什麼了,一時有些無趣,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一下自己無言的支持,正想退開給他一個單獨的空間,忽覺腳下一軟,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低頭一看,正好看到揉著被踩痛的胳膊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的荀亭照
先前就說過荀亭照的酒量特別淺,被灌醉了就坐在地上趴著桌子睡著了,不知怎麼就滾到這邊來,還倒霉的被自己踢了一腳,這時候就算醒了腦子也不是很清楚,但也模模糊糊聽到他和裴林勛說話,於是現在很努力的揪著褲腳扒著他的腿支起半個身子,慢吞吞的用手指歪歪扭扭的比著鼻尖很大聲的噓了一聲——「哥,不該問的,你不要問!你不知道,三哥的求婚part毀了!人,跑了!三哥正氣頭上呢,誰提揍誰,可殘暴了!」
荀亭照醉醺醺的,但不妨礙他用最慎重的語氣提醒著俞浪一定要警醒著保重自己的小命,然後俞浪下一秒就看見他被一腳踢到肩膀上,頓時又圓溜溜的滾遠了,正好滾到了熱鬧的人群中心,沒反應過來身子被踩了好幾腳,然後不知被哪個好心的撈了起來,又繼續被灌酒去了。
方才躲得飛快的俞浪膽戰心驚的看著旁邊的始作俑者沒事人一樣仰頭將剩下的半瓶酒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他曾經就暗暗吐槽過裴林勛經常戴眼鏡穿西裝,實則就是個假斯文,但是這時候裴林勛可就是真敗類!
方才不管俞浪灌他喝下多少酒,他都不曾變過臉,此時聽荀亭照說完,就像是徹底撕開他的假面一般,他胸前的領帶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裡,領口扣子被解開,袒露出鎖骨喉結,隨著他咽下的動作上下滾動,燈光下反射~出津亮的光,誘的人口乾舌燥蠢~蠢~欲~動。
察覺到周圍幾個人的動作,生怕再有不長眼的上前來擾了這位,雖然主動找死的他一向不屑阻攔,可明擺著裴林勛今天確實心情不好,所以俞浪只好自己先上前,看著他整個人像是變了個樣子,皺了皺眉,「你要是想喝酒,兄弟陪你喝個夠;你要是想打架,老子也一起陪你去;可你別這麼憋著自己,就是你今天喝死在這裡,別人也不會知道!」
正在拚命灌酒的裴林勛手中動作一頓,他眼中的光漸漸淡了下去,似乎也覺得自己如此怪沒趣的,放下酒瓶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道:「哪個廢話那麼多,算了,沒興緻了,走,送我回去。」
「......」
俞浪能拒絕嗎?哪怕他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
「哎,得嘞,爺,您去哪?」俞浪一副特別認命的樣子拿起東西攙著人往外走。
出了會所,上了車,裴林勛只丟下一句「回家」,便頭一歪,人事不知的醉暈過去了。俞浪只覺得無語,裴家是做房地產生意,就裴林勛自己名下有多少房子更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車要往哪裡開......
他回頭看了一眼,兩邊的路燈投照在車裡,印在裴林勛的臉上,明明暗暗的,十分難看,這人顯然醉的一塌糊塗,皺著眉頭一臉痛苦嘴裡還喃喃低語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俞浪透過後視鏡看著他頹廢的模樣,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不過一會手機一陣震動,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翻了個白眼隨手扔在一旁,腳下用力一踩油門,車子頓時如射~出的箭,一下就沒了蹤影。
裴家老宅,裴父裴母因為要過結婚紀念日近日已經結伴出國旅遊,而裴林勛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搬出來自己獨住,按理說此時老宅本該無一人才對,然而此時大門外孤零零的站著一個身影,暖黃色的燈光下,她只穿著羊毛衫加毛呢長裙,還搭了件披肩,冷的抱著肩膀不停的朝路口張望。
瞧她這副樣子,俞浪還不忘打趣道:「好了醉鬼醒醒,你家童養媳等你回家呢!」而裴林勛似乎還醉著,根本沒有理他。
俞浪下了車,笑著沖女子擺擺手,頓了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是女子點了點頭,先道:「二少,好久不見,今天麻煩你了。」
對方語氣中帶著客氣和生疏,俞浪想到之前聽荀亭照的話,嘴角的笑斂了,他放下手,插在褲兜里,帶著幾分痞氣,不羈道:「是好久不見,沒想到以前的小童養媳如今本事了,聽說你新攀上了高枝,我還沒恭喜你呢。」
裴林勛小時候家裡忽然收養了一個所謂故人之子的小姑娘,被父母整日耳提命面的叮囑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家,裴林勛面上應的滿滿,背地裡可沒少給人家下絆子,可是那個小姑娘依然和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裴林勛身後,趕都趕不走,那一副死心塌地的黏糊勁兒,他們幾個一起玩的便開玩笑說這是裴媽媽給裴林勛預備的小童養媳。
其實小童養媳的名字叫林舒,前幾天不知怎麼回事,裴林勛突然叫著他們這幫兄弟一起張羅著要辦一個訂婚part,那時他還打趣說以後再見了小童養媳就該改口叫嫂子了,可是到最後都沒有見到人,再後來裴林勛接到一個電話當場就變了臉色,跑了出去不見蹤影,這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只是若按荀亭照說的,只怕這事還真沒完。
想到這,俞浪臉上的神色更冷,可被他如此諷刺貶低的林舒也只是眼睫輕輕眨了眨,面上沒有任何錶情,微攏著披肩,輕聲道:「二少說笑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俞浪見她避重就輕一副不想與自己多聊的樣子,就偏不想如她願,一個箭步追過去,一手按在車門上不讓她打開,正想說什麼,忽然眼睛閃了閃,微微移了移手上的位置,改為主動給她打開車門,「是不早了,你趕緊把這傢伙拖走,別耽誤爺我尋樂!」
林舒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有疑惑,但見他一臉不耐煩,便也沒再說什麼,上前攙扶著裴林勛下了車,「那二少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俞浪不耐煩的擺擺手,轉身迅速上了車,不一會車子便重新啟動,飛快駛了出去。
而俞浪眼看著後視鏡中被男人壓彎的小小身影漸漸消失,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厲色,他心裡煩躁的很,急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掏出手機打給陸柴,「老六,給老子查個人!」
待放下手機,心裡的火總算消停一些,發亮的屏幕顯示著時間時間是凌晨三~點鐘,他抬手敲敲額頭,打定主意將車頭調轉方向駛向城市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