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恃寵而驕
徐瀟然一邊接通電話一邊透過窗戶往外看。
警察局門口風平浪靜。
但是一輛又一輛接踵而來的車子在告訴她，只要踏出這扇門，外面的風暴就會把他們淹沒。
她用手緊緊攥住衣角，企圖用生理上的痛感來壓制住內心的慌亂。
直到阮今禾的聲音響起。
「徐瀟然。」
他的聲音並不溫柔，卻輕易地撫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有沒有哪裡受傷？疼嗎？」
徐瀟然下意識搖了搖頭，想起電話那頭的他看不到，才又輕聲說：「沒受傷，也......不疼。」
阮今禾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很無奈，「說實話。」
徐瀟然鼻子一酸，眼睛也疼得厲害，用再也壓制不住的哽咽聲回了一個字：「疼。」
「等我回來。」
這四個字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擊碎了她封閉自我的城堡。而後又化作一縷陽光，無聲無息地將她包裹其中。
徐瀟然對著玻璃上的自己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臉，「好。」
阮盛文和南沛盈趕到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徐瀟然已經恢復成平時大大咧咧的樣子了，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還繪聲繪色地跟女警還原當時的場景。
「那個男的，他手勁特別大，他當時就這樣。」她伸手在女警脖子上比劃了兩下，「就這樣掐著我，要不是我靈活，你們這會就得去醫院給我做筆錄了。」
在場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但是阮盛文卻笑不出來。在商場上呼風喚雨了大半輩子，卻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平白讓她們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南沛盈跟著走到徐瀟然身邊，看著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和蒼白的臉色，心裡也跟著難過。
她伸出手，輕輕在徐瀟然的脖子上撫摸了兩下，「這得有多疼啊。」
徐瀟然側過身子抱住她，像是撒嬌，又像是安慰，「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疼的。而且我也沒吃虧，我狠狠地踢了他好幾腳。」
聽見這句話，阮盛文一直緊繃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眼神落在徐瀟然身上，語氣柔和：「咱們回家。」
徐瀟然頭一次體會到有長輩撐腰的感覺，心頭微微一暖，挽著南沛盈的手臂，彎唇笑了笑：「好。」
從正門出去未免太過招搖，給徐瀟然做筆錄的女警特意打開了偏門，一行人這才得以悄無聲息地開車離開。
車內氣氛沉悶，阮南喬一直在跟經紀人打電話，問他是否能把這件事壓下來。
經紀人思忖片刻，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大概率是壓不下來，視頻滿天飛，公關部都刪不過來。而且.....網上已經有人扒出徐小姐的身份了。」
阮南喬立刻就炸毛了，「公司花錢請他們是幹嘛的？這點事都辦不好？壓不下來就發聲明！告他們，來一個告一個！」
徐瀟然離得近，聽了個大概，抬手摸了摸阮南喬的頭髮給她順毛，「沒事，網友忘性大，過兩天就會忘了，不是什麼大事。」
南沛盈也轉頭寬慰快要氣炸了的阮南喬：「你就別操心了，你哥已經準備回來了。就他那個護短的勁兒，你還不了解嗎？他比你更心疼他媳婦兒。」
阮南喬一聽阮今禾已經趕回來了，這才作罷。
車子直接開回了大院，宋姨站在門口等著，看見徐瀟然手上脖子上的傷，心疼得不行，忙前忙后地小心照料著，又是幫忙放洗澡水，又是端湯送飯。著實讓徐瀟然體會了一把當老佛爺的感覺。
洗完熱水澡，又喝了一碗湯，徐瀟然感嘆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她神色輕鬆地往沙發上一坐，拿起手機開始回復堆積的消息。
她為了護住阮南喬英勇無畏一往無前和某男子大戰幾百回合的視頻已經在網上傳開了，凡是認識她的人都發來消息表示關心，更有甚者藉機向她討要阮南喬的簽名照。
當然社交媒體上攻擊她的也不少，有人把她早些年的練習視頻扒了出來，再貼上樂團最新公示的出國學習的人員名單，表示如果這種水平都能作為代表出國學習的話，那國內的交響樂是真的完了。
微博發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評論的人很多，附議者更甚。
「阮南喬自己就是個花瓶，花瓶的朋友當然也是花瓶啦。說不定她也跟阮南喬一樣，都是靠著關係上位的。」
阮南喬的粉絲本來都在感謝徐瀟然的仗義行為，一看「恩人」居然被人惡意抹黑了，二話不說，立馬開始反擊。
粉絲先是把徐瀟然近幾年的演出視頻剪輯在一起，做了一個《小提琴美少女的高光時刻大賞》。再順帶貼上南大音樂系歷年來的獎學金和優秀畢業生名單，最後連她作為學生代表參加某項國際賽事的視頻都被放出來了。
面容姣好的女生站在舞台上，自信滿滿，一口流利的英語再加上明媚的笑容，瞬間博得滿堂彩。
徐瀟然刷著手機，邊看邊笑，心潮澎湃：「沒想到我也有登上熱搜的一天。」然後特意把自己的高光時刻轉發給阮今禾。
阮南喬卻沒那麼輕鬆，臉上的憂色越發明顯，她嘆了一口氣：「千防萬防，沒想到最後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
徐瀟然捏了捏她的臉，打趣道：」剛剛我們樂團經理還在說要感謝你的粉絲。因為他們，樂團的官方微博一下午就漲了近十萬粉，還都是活粉。」.jj.br>
阮南喬剛要說話，阮盛文就站在書房門口招呼她進去。阮南喬做了一個」完蛋了「的表情，垂頭喪氣地走進書房。
徐瀟然握著手機，好半天沒等來阮今禾的回復，猜想著他這會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宋姨擔心她，見她一個人坐在客廳發獃，怕她胡思亂想，乾脆拉著她進了廚房，說要教她做小點心。
「我來了，我需要做些什麼？」徐瀟然扔下手機，開始挽袖子。
「和面吧。」宋姨指了指桌上的面。片刻后又不放心地問道：「你會和面嗎？」
「會。」徐瀟然回答得斬釘截鐵，」小時候幫我媽媽和過面，她還誇我來著。」
「那行。」宋姨放下心來，「那我來做餡兒，你想吃什麼味道的？草莓的行不行？」
徐瀟然看著盆里的麵粉，深吸一口氣，「我都行，您做的我都愛吃。」
「那我先去做個草莓醬。」宋姨樂呵呵地端著一小盆草莓走開了。
「好的。」徐瀟然作勢綁頭髮，看著宋姨走遠后，她立馬拿出手機，點開某度頁面，搜索：「如何和出一個完美的麵糰」。
「將適量的麵粉放入到容器之中，在麵粉中間空出一個洞，在裡面加入合適的水。」
徐瀟然看著「適量」兩個字發起了呆，這實在是不太嚴謹，適量到底是多少？是個什麼量？
她皺著眉頭迅速點開另一個頁面。
「麵粉和水的比例混合最好為2：1，和面時可加入適量黃油進行揉搓。」
徐瀟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拿起旁邊的碗在盆里比劃了兩下，最後非常篤定地接了兩碗水倒進去。她一邊用手攪著麵粉一邊用眼睛掃視，尋找黃油的藏身之處。
攪著攪著，又覺得有些幹了。
徐瀟然對這個步驟很熟悉，小時候媽媽教過她，面硬了就加水，面軟了就加粉。
於是她又接了半碗水，「嘩啦」一下全部倒進去。水溶進麵粉，還未成型的麵糰瞬間變成了麵湯。
徐瀟然無奈，只得計劃著再加上一碗麵粉。只是她還沒有徹底落實「在麵粉中間空出一個洞」這一重要步驟，宋姨就已經捧著一罐子草莓醬回來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誒！」宋姨驚了，顧不得把手上草莓醬放下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去拯救麵糰。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麵湯再次變回了乾癟的麵疙瘩。
徐瀟然看著盆里的慘狀，有些手足無措。
宋姨哭笑不得，連連嘆氣。
南沛盈聽見聲音，從屋內探出頭，看徐瀟然滿手面坨滿臉麵粉站在原地，跟個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似的。
她一邊笑一邊拿出手機咔咔一頓拍。
徐瀟然自己也覺得荒唐，傻笑著讓南沛盈拍了個夠。
眼見著慘劇已經發生了，宋姨乾脆利落地把人轟走，自己上手，「你先去洗把臉，然後去沙發上坐著等吃飯吧。」
徐瀟然不好意思光吃不幹活，洗完臉又回到廚房，站在旁邊偷師。
但她水平實在有限，看半天什麼都沒學會，反而被那一罐草莓醬把魂都勾走了。
拿著一把小勺子，趁宋姨不注意，偷偷嘗了一口又一口。
不一會兒功夫，草莓醬就少了一半。
在她過去的二十幾年裡，這種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在這裡，在這個她只待了幾個月的家裡，她不僅想了，還做了。
雖然她暫時沒辦法做到像阮南喬那樣自然的對著每個人撒嬌討巧，但是她能感覺到那個死去了很久的徐瀟然，那個可以任性，可以脆弱，可以耍無賴的徐瀟然，正在慢慢的復活。
徐瀟然嘬著小勺子，默默地在心裡檢討了一下這種沒規沒矩的行為。
可她更多的是覺得愉快且溫暖，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
這大概就是，恃寵而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