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來吧米凱爾！這片殺陣正是為你

第651章來吧米凱爾！這片殺陣正是為你準備的！

「噠——噠——噠——」

熟悉的隧道，熟悉的，冰冷又輕脆的腳步聲。

就連手中刀鞘上傳來的涼意都如此熟悉，更不用說眼前那個男人的脊背。

當然，行進的過程中，偶爾也會走過頭頂吊燈失靈的區域，這時就連米凱爾的背影都看不見了，眼睛所能捕捉到的唯有周圍隧道的輪廓，以及露水在隧道壁上凝結所閃耀的薄光。

總覺得有時候一切都沒有變化。

或許只要將眼睛閉上，再睜開，這個殘酷又疲累的夢境就會醒來。

「是啊，【我們】的戰鬥。」

「嗯。」

「那就好啊。如果是你的話，的確有做到讓所有人都幸福的結局吧。但是，做不到的話……不，現在的你，一定可以做到。你現在終於也喝酒了，可惜早些時候我請你的時候你都滴酒不沾呢……還是老樣子，勝利舞會上，我會為你留一杯的。」

天空中的雲彩似乎流動了起來，對於這時間早已被固定的天空而言，那倒像是夢幻泡影。

「永世樂土中的【普通人】已經全部撤離完畢了，我是最後一個，也準備要走了。走之前來和你道個別……另外，聽說你們在排查第十二律者，按照梅的說法，我也有成為律者的資質，所以來讓你確認一下。」

「你和愛莉不總是拉鉤約定嗎？她現在不在，就由我代她和你約定好了。」

「……」

思緒不由得飄飄然起來，眼前的米凱爾像是有了什麼變化，忽然間，一道雷光劃過腦海，她伸手想要將其握住，可就在意識中的指尖觸及那閃電，整個人從脊背到後頸汗毛不自覺聳起的剎那，米凱爾站了起來，對她與櫻說道：

鈴撅著嘴看了看芽衣，又看了看躲在米凱爾身後的姐姐，她故作成熟地嘆了口氣：

「她們關係似乎不錯。」

而芽衣坐在沙發上，遠遠地望著米凱爾的笑容，總覺得有些奇怪。

鈴跳下沙發，又蹦蹦跳跳地站到了他身前。

「欸嘿嘿！大姐你也來了！」

芽衣連忙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扶住了門把手。

櫻沒有回答，只是盯著身前的身影。

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米凱爾身後，她的右手緩緩搭在了刀柄上。

「嗯。」

「你倒還是和以前那麼寵她啊。」

當然，這種事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可芽衣卻是場上第一個動手之人。

只是到最後，看著滿手掌的紅色，他微笑著盯著櫻，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

「還好，血還是紅色的。」

他一路悶著頭向前走，直到走出隧道，看著天邊燦爛的夕暉等了幾分鐘，櫻和芽衣才跟了上來。

抱住了米凱爾，並且雙臂用力環緊。

等過了一會兒，米凱爾緩緩閉上眼，整個人重新冷靜了下來，才將那些血跡全部清理乾淨。

「呃……這是……」

站在米凱爾背後的櫻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她移開了盯著米凱爾後頸的目光，鬆開了握著刀柄的右手，卻發覺劉海已經完全被冷汗黏在了額頭上，也幸好米凱爾沒有回頭。

芽衣在兩人身後聽的迷糊，總覺得他們其實不是在說鈴的事，但又確實口口聲聲不離鈴。

只是，這樣顯然只會將血越抹越多吧。

只是周圍一片黑暗，米凱爾和芽衣又是分別位於她身前與身後，沒人能看得到這一抹笑容，更不用說，分辨出這笑容中到底是慶幸多一些，還是苦澀多一些。

良久，久到天色都似乎暗淡了不少，卑彌呼終於將手收了回去，也毫不掩飾自己的遺憾：

「要不了多久了，或許只有幾天的時間，到時候一切都會結束的，你也終於可以離開這裡，去看真正的天空了。琪亞娜、布洛妮婭、希兒……你一定也聽芽衣經常說起這些名字吧，到時候，你也能見到真正的她們了。」

米凱爾腳後跟輕輕一靠，眼皮卻自主垂下，目光落到了一塵不染的地磚上。

「沒事。」

「我——」

米凱爾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嘆氣聲剛一出口，櫻便急忙捂住了嘴，可下一刻就直接撞到了米凱爾鋼板一樣的身軀。

「鈴還是和以前一樣，我覺得沒有問題，至少我看不出問題。樞紐的話……我也看不懂，但是鈴檢查過一番，也沒有問題。」

米凱爾沒有睜開眼睛，但溫暖的手掌卻精準無差地落在了鈴腦袋上，輕輕揉了揉。抽回時還和以往一樣撥了撥她額前挑染的紅髮。

櫻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腦袋竭盡全力地昂起，嘴唇緊咬著，直到同樣有血跡滑落。

同一時間，血紅色的槍尖已經后發先至，只需要零點零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就將刺入芽衣的心口。

「嘛……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沒有喝酒的理由了吧。不過既然是隊長請客，那我還是不矯情了，不過一杯是肯定不夠的。」

櫻的右手抬起，像是要去握住腰間的刀柄，但不知為何又將手放下，快步後撤，只不過才兩步便撞到了門板上。

櫻早已在先前的不斷試探中預感到了此刻，芽衣反倒是剛剛得知真相，精神還有些恍惚。

「哦！只有幾天時間了嗎！」

只是……真的是沒跟上嗎？

「喲！你們聊的很開心嘛！」

哦……還少了一個人。

「呃？」

可她沒有這樣做。

芽衣那即將成型的思路被打斷，不由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大概是害怕外面的鈴和芽衣發現異常，他的腦袋沒有撞在門板，而是更堅硬的門框上。

抬起頭來，他緊閉著雙眼，卻微笑著問道。

米凱爾沙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等她用餘光看去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重新站直了身體，正用血肉模糊的指尖將門框上，以及她髮絲上染上的紅色液體抹去。

但是，真與假，現實與夢幻有時候未免太容易分辨了些。

「……」

「欸？姐姐你又來——啊！米凱爾哥哥！你也來了！」

這樣啊，是這樣啊。

米凱爾沒有再停下，也沒有和芽衣或者櫻說話。

芽衣在欣慰些什麼呢？大概是因為鈴的樣子和先前印象中並無二致吧。雖然這樣無法完全證明鈴沒有變成侵蝕之律者——她倒也聽布洛妮婭提起過世界泡中的經歷。可不管如何，能降低一些可能性，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是好的。

有什麼東西落到了櫻肩頭，又彈起落在了地面，櫻的目光向下滑去，卻發現那是帶血的指甲。

櫻認真地報告著，黑暗中，卻又見米凱爾的上半身微微前傾，那對銀灰色的眸子在視線中似乎變大了些。

表面上看起來，她好像是被米凱爾摁在了牆邊，但其實她並沒有被束縛住，甚至兩人連絲毫的身體接觸都沒有，只要她願意，低下頭向左撤一步便能恢復自由。

「櫻，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去見鈴的目的吧？」

就在這個瞬間，櫻的斬擊也到了。

「何苦呢。」

血順著門框上的花紋緩緩流下，很快便落到了櫻的長發與外套上。

雲層的流動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以至於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後，那夕暉中逐漸冒出黑紫色的霧氣，彷彿是沃斯托克-51那晚的天空重現。

米凱爾擠出一絲笑容。

這個距離，這個角度，她有信心在米凱爾反應過來前斬下他的腦袋。就好像他們在逐火之蛾中的第一次相遇那樣。

天色確實暗淡下來了，但並非到了夜晚。

櫻沒明白米凱爾說這話的意思，卻見他又快速轉過身去了。

「你想要做什麼？」

米凱爾依舊一言不發，他抬起雙手，五指張開，一手摁在門板上，一手摁在牆壁上，而後指關節向上聳起，指尖用力，在鋸木塊一樣的摩擦聲中，門板和牆壁上分別留下了五道長痕。

鈴的雙眼綻放出光芒，身體激動得像條蛆一般扭來扭去的。

愛莉希雅不在，米凱爾並不意外。

「！？」

「櫻，你的刀……這麼多年來還一直在磨吧？」

櫻昂起頭，但又很快操控著上半身微微後仰。

一一四.四一.七八.二五一

卑彌呼徹底鬆開了米凱爾，然後伸出手，將小拇指遞到米凱爾面前。

「走吧，鈴這邊有芽衣看著，我們先去檢查一下樞紐。」

如月光一般的劍光劃破了空間，而後紅色的槍尖與冰刀一觸即分，兩人之間，芽衣的存在已經消失不見。

「果然是這樣啊，最開始的時候，你們根本就沒有催生第十二律者，因為過量的崩壞能沉積根本不是樂土中這麼多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了的。借著愛莉希雅遇害趁機將他們疏散，也正好整理出一個適合我們發揮的戰場……」

或者，只需要左手拇指向前一彈刀鐔，刀柄就會撞到米凱爾的側腰，將他彈出去，可是她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明明你年紀比芽衣大得多了。」

身後的芽衣倒是聽見聲響及時停下了腳步，但她又很快走到櫻身旁，小聲問道：

「怎麼了？」

「唉——」

「也有道別的意思吧？」

鈴仍在和尷尬的芽衣打趣，倒不是不在乎米凱爾與自家姐姐，大概也是在這個地方待的時間太久了，比起早已知根知底的人，還是芽衣這樣相對陌生的人更有趣些。

櫻只是保持著一貫的沉默。

米凱爾拉開樞紐室的門走了出去，鈴已經拉著芽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芽衣正尷尬地捂著嘴，而鈴靠在她身邊，空氣中飄蕩著刺耳的笑聲。

「沒有辦法。即使命運的絲線不存在了，每個人也都有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就好像櫻你無論如何也會扮演好一個姐姐的角色，我也必須要將自己的那個角色扮演好了。」

米凱爾側過頭，餘光瞟向芽衣，芽衣卻連忙轉頭避開了與他的目光接觸。

梅、凱文、蘇、維爾薇、伊甸、阿波尼亞、科斯魔、黛絲多比婭、痕、帕朵、華……

米凱爾手握著虛數之樹的殘枝化作，又沾染了自己的鮮血的長槍，卻將目光投向了高天之上。

卑彌呼沒有發愣，似乎早就料到米凱爾會這樣說。

「櫻，假如這一次，鈴真的變成了律者，你的刀還像五萬年前那樣鋒利嗎？」

米凱爾看著那截小拇指，笑容逐漸消失，卻遲遲沒有抬起自己的手。

米凱爾輕笑了兩聲。

「愛莉希雅消失之後，梅應該已經讓你查看過一次鈴，以及樂土樞紐的情況，如何？」

她身後的櫻也拔出了更為順手的冰刀，然而揮刀的對象卻是芽衣。

米凱爾一手插兜，一手隨意地招了招，眯著笑眼走了出來。

但誰知道，隨著樞紐室的大門在慣性作用下閉合，米凱爾忽然將身體轉了回來，大步向著櫻走了過來。

而當芽衣跟著進來時，自然也同樣受到了鈴的熱烈歡迎。

米凱爾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而後毫不猶豫地快速離開。

「這樣嗎……」

試探就此結束吧，他已經明白了一切。

她會發現自己仍然身處五萬年前，拎著冰冷的長刀，踩著鐵靴，行走在毒蛹暗無天日的隧道中。

紅色的雷光一時間遮蔽了視線，芽衣手握著剛從櫻那裡得到的滌罪七雷，刀尖距離米凱爾的心口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離。

櫻收刀入鞘，而後重新擺出了拔刀式。

感受著頭頂隨著腳步不斷晃蕩的細長狐耳，她抬起手，指尖立馬感受到了毛茸茸的觸覺，於是笑容在她臉上擴散。

他仍舊悶著頭走著，直到遇上了看似早早等候在路邊的卑彌呼。

「嗯。」

「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志。只是……我被自己的意志所困住了，但這沒什麼不好的。」

米凱爾當即轉頭看向了渾身不自在的芽衣，櫻卻像是會錯了意，湊到他耳邊小聲解釋道：

「我沒告訴鈴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說樂土可能會遭到攻擊……所以，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上一個紀元的結局，也不知道【你這個】米凱爾的存在。」

櫻長嘆了一口氣。

米凱爾咬著嘴唇一步步靠近，而後身體前傾，最後……

「我……要是我隨意說些保證的話，那反倒顯得像是在搪塞吧……米凱爾，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會做到哪一步，但是……我想，我會努力的，努力做到一個姐姐該做的，能做的事。」

沒有眼淚湧出，但米凱爾的表情像是在哭。

米凱爾的身體不動，脖子右擰成麻花狀，腦袋旋轉一百八十度后，血紅色十字星的瞳孔盯住了身後的櫻。

三秒之後，她的懷抱鬆了松，低聲說道：

「米凱爾，還記得那一天在向日葵花田裡，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米凱爾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等待了三秒后再睜開，眼前已經沒有了卑彌呼的身影。

裝模作樣地對著樞紐一頓檢查，米凱爾的笑聲逐漸變得放肆。

…………

「她並不適合摻和我們之間的戰鬥。」

她微笑著走上前來，一言不發地抱住了米凱爾。

看著自己粉紅色的長發都要變成卑彌呼那樣的顏色，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不，不用了，不好意思鈴，我得跟他們一起走。」

等她回過神來時，米凱爾和櫻已經走出了一定的距離，彷彿剛才的對話根本沒有發生過。

「呵呵呵，還真是正常的很呢，完全看不到有人改動過數據的樣子。」

「可惜啊，不過約定這種事，本來就應該留她和你做吧？那……我先走了！」

「那隨你，想喝幾杯都可以。」

「好吧好吧，你們大人總是這麼忙，快去忙你們的吧！」

「好了，沒有問題了，我們回去吧。」

「蘇和阿波尼亞無時無刻不在用精神力為你們的所思所想套上一層幻象的皮，普羅米修斯則暗改了終焉的數據，讓我以為第十二律者已經誕生，梅更是藉助了我給她的劇本，讓我因為擔心愛莉希雅的記憶體真的死了而不敢輕舉妄動……到頭來，相比於動腦，我果然還是更喜歡用力量碾壓的類型。那麼，你們拿什麼擋住我呢——在另一個我成為第十二律者之前？」

「哪怕那不是你自己的意志？」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要下定決心，卻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更何況……

「只是如此么？」

「沒事吧？」

米凱爾和櫻動作一致地點了點頭，走進了鈴的休息室。

「沒事的，不著急。」

米凱爾緩緩轉過身，眼中流動著宛如月光一般的銀輝。

也並非不知所措，只是她的目光在痛苦與欣慰間不斷切換著，直到頭頂的狐耳先前折落，一顫一顫地搭在了米凱爾肩頭。

但仔細看看，他的嘴角微翹，又像是在笑一般。

「米凱爾哥哥！」

「大姐給我講了很多外面的故事呢。所以我們時候能再到外面去啊……之前姐姐、帕朵……呃，好像所有人都出去過了，只有我得一直守著這裡……」

梅比烏斯也不在，如果加上她的話，陣容倒是和五萬年前的最後一天一模一樣了。

櫻看著正和芽衣聊的開心的妹妹，再看了看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往樞紐室中走去的米凱爾，別無選擇地跟了上去。

「一句話都不敢忘，一個字都不會忘。」

櫻淡漠地應了一聲，手卻將刀鞘攥到了幾乎要變形的程度。

站起身的米凱爾又將手掌在鈴的腦袋上拍了拍，以最溫柔的聲音說道：

「梅那裡有急事，我要帶著你姐姐趕緊趕回去。嗯……要不讓芽衣大姐留在這裡陪你？」

看著滿臉無奈，強行壓抑著心中的煩躁，但多少又有些欣慰和快樂的芽衣，米凱爾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誠。

話音落下，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將他團團包圍。

然後等待著有一天，能有光照進這裡。

「隊長。」

「砰！」

櫻習慣性地想要說些什麼來表決心，可才說了一個【我】字，又訥訥難言了。

「嗯，如此……想必也足夠了。」

米凱爾的目光依舊聚焦於頭頂的天空。

很快，一點火光破開了雲層，在極致瘋狂的咆哮聲中墜落——

「來吧米凱爾！這片殺陣正是為你準備的！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