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夢南柯
趙美然好似看穿了張之城,她說:「這是思想上的基本功不紮實,剁手有什麼用,剁了手再犯便怎的,還能剜你的心?」
趙美然哭喊著甩了張之城一個耳光,轉身便走,脆響在院子里回蕩。
張之城額上汗水涔涔而下,此際心跳猶如拋錨的拖拉機,偃旗息鼓,天地皆靜。顧不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伸手去拉趙美然,趙美然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美然!你聽我解釋!」
「城哥,」門吱呀開了,張千清走出來,說,「看來支吾不過去了。」
在趙美然娃娃般嫩生的臉上,張之城見到了戰意。趙美然說:「是啊,張之城,支吾不過去了,你倒說說看,她跟我,到底是哪個美?」
張之城頭痛欲裂,轉身向院外跑去,傻大貴也逼上來,跟他一起跑,忽然之間,腳下一沉,墜向無底深淵……
原來是南柯一夢!
夢中醒來,張之城驚魂未定,都說夢是現實的延伸,希望趙張二位將來莫要有此一戰!想到這裡,張之城提起手來打了自己一巴掌:張之城啊張之城,你何德何能,要趙張二人一起傾心於你已是做夢,竟還要二人為你爭風吃醋?憑著什麼?祖蔭?天可憐見,你祖宗葬的可不是風水地,這大夢真是發得沒邊兒了。
張之城咳嗽一聲,感覺嗓子難受,有些著涼。看看鬧鐘,剛剛三點,索性返回床上,蒙頭大睡。
黑甜一覺,醒時日上三竿,錶針已指向十點!張之城慌忙穿衣蹬鞋,抓起手機跑到大隊。還好大隊空無一人,沒有村民來大隊蓋戳兒辦事。張之城這才有時間翻看手機,一翻之下,乖乖不得了,未接來電三十幾個,兩個不知名號碼之外,其餘全部顯示趙美然來電。
啊,這還有條未讀簡訊,也是趙美然發來的。點開來看,趙美然為人爽利,訊息也簡單:今日轉院,珍重勿念。
張之城有種不好的預感,若是尋常朋友,簡訊內容則無不可,但自己明明已經牽過也抱過趙美然,這樣的字眼就有問題了。張之城慌忙撥通電話,一陣等待之後,傳來聯通客服機械的聲音,提示稍後再撥。張之城撥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八個還未接通的時候,張之城意識到,可能是趙美然耍性子,於情於理,自己該到鄉衛生院跑一趟。
張之城騎上摩托,狠擰油門,不大功夫到了鄉衛生院,急急跑到趙美然病房,被褥整整齊齊地疊著,哪還有人!張之城連問幾個護士,但都非值班看護趙美然的,因此不知道這床病人的情況,張之城跑到前晚為趙美然緊急醫治的主任那裡,主任卻在掛牌看診,門前排著長長的隊。
張之城想起張千清,何不問問她?掏出手機,撥打張千清號碼時,卻是關機。醫院有規定,值班護士上班時間是不準開機的。
張之城知道昨晚張千清值夜班,他攔住身邊走過的一個護士詢問過後,向側樓的休息室走去。進到側樓,見一個武裝地嚴嚴實實的大姐,拉著輛膠輪車,車上沾血的白大褂、頭套、腳套等物分別放置,還有一桶用過的針管等物。張之城無暇關注車上的物什,急急打問了張千清休息房間,大姐一指,算是回答。
順著大姐指的方向,有好幾個休息間,好在門上有個小窗戶,可以透過去看到裡邊。張之城一路看過去,在最裡間發現了張千清身影。她正趴在桌子上,背對著門上的小窗戶,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替她披了件衣服,又從懷裡掏出一本裝幀精美的書,放在張千清旁邊。
放完書,男子做賊樣地出屋,跟張之城撞在一起,張之城微笑點頭致意,男子沒說什麼,匆匆走了。
這八成是張千清的追求者,那書本里肯定夾著表白心跡的私貨。看來人人都在為情所困吶,張之城暗笑同時,心中隱隱湧出一陣酸楚,說不清為誰而發,為趙美然需要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抑或是為了張千清身邊忽然冒出來的這個追求者?張之城心中混沌,不得而知,亦不敢往深處想。
張千清發出輕微鼾聲,這使張之城感覺到,這個身著白大褂,臉上時常捂著口罩的人,有了一絲煙火氣,並不那麼冷冰冰了。張千清忽然聳聳肩,她身上披著的那件男衣掉到地上,張之城到了,猶豫片刻,最終沒有替她撿起來再行披上。那屋子在背陰處,身上沒了披的衣物遮擋,沒多久便醒過來。張千清伸個懶腰,撿起地上的男式衣物掛在一旁,轉見桌上放著本書,提起來翻看幾頁。因背對張之城,張之城沒能見到她翻書時的表情。
驀地,張之城心裡湧出一點失落,難道是因為張千清沒有毫不客氣地將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男式衣服丟在一邊?張之
城啞然失笑,暗罵自己,管得也太多。張千清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張之城:「你咋個來了,有事?」
或許是那件男式衣服梗在那裡,張之城沒有覺察出張千清的「驚」中其實帶「喜」,回話的語氣也就平平淡淡,張千清穿好白大褂,兩人中規中矩地進行了一番問答。
從側樓走出來,張之城漫不經心騎上了自己的摩托,按張千清的回答,趙美然應該是越過縣醫院,直接轉到了地區醫院。張之城試著撥打趙美然手機,仍舊未通。張之城在鄉摩托維修處的小鋪子里打了幾升汽油,發動摩托,準備到地區醫院走一趟。
這百十公里路,無論如何是不能省的。
到了地區醫院,各個科室問下來,未見趙美然其人,張之城來不及吃午飯,匆匆趕往縣醫院,亦不見人。酒精過敏未必要轉到省院吧?張之城心裡一陣焦慮,又撥了幾次趙美然的號碼,手機電量只剩一格,摩托車油表也快見底。
趙美然為了自己可以不顧喝酒過敏,而張之城又怎會吝惜到省院去看她一眼呢,若非南閘決堤的事,他都無需撥打電話確認,甚至問都不問,直接跑到省院去,即便再走空趟,也毫無怨言。但現在,他有些打不定主意,是奔往省院還是先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