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門關前，佳人現
太陽斜掛在天邊，風吼嶺關口，大風凜冽。
地面上的塵土早已被風吹得不見蹤影，露出的石塊也被打磨得失去菱角。
淡淡的清香出現在風中，一雙如玉赤腳踩在滑石之上，紅色的綢帶隨風飄飛，猶如仙子降臨凡間。
這是一位絕色美人，薄紗半遮面，腰如柳枝青絲及腰，纖纖玉手輕握著一支青色短笛，豐腴的身姿讓人遐想連連。
她抬頭看向遠處的青黑色巨蟒，輕哼一聲，似是不滿，又似不忍心那少年葬身蛇口。
玉笛掀起薄紗，朱唇輕啟，舒緩的笛聲響起，起初微不可聞，漸漸聲響律急，連呼嘯的風聲都被其掩蓋。
忍風毅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耳邊隱約傳來了接引的仙樂。
等待數息，血口仍未到來，眼前的畫面還是靜止。
他感覺不對，連忙收攝心神，這不是幻覺，巨蟒確實是停在了原地，沒有進攻！
笛聲愈發地清晰，越過巨蟒便看到關口處的紅衣仙子，是她在操控巨蟒嗎？
一旁傷痕纍纍的趙天彪同樣看向那邊，雙眼微眯。
巨蟒的信子頻繁吞吐，一雙豎眼縮放幾個來回便不再理會兩人，轉身向關口游去。
絕望與希望的來回變遷耗去了忍風毅的全部精神，整個人瞬間放鬆，滑倒在地。
一切發生得很快，隨著笛聲的消失，關口處的紅衣仙子和巨蟒都沒了蹤影。
趙天彪背著王守章，三人沿官道往回走，風吼嶺的另一邊，現在是絕對不敢去了。
天快要黑的時候，他們總算是遇到了驛站，此時王守章早已蘇醒，他是被推到摔暈的，傷勢不重。
他醒來后，對兩人的搭救很是感激，尤其是忍風毅的那一推，說是等到回府之後，必有重謝。
忍風毅只當是客套話，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保護他的安全是自己的職責。
三人在驛站叫了些吃食，又開了三間客房休息，準備第二天再回青城。
至於那箱東西，王守章沒說，他們也沒問。
胸口痛得厲害，應該有輕微骨折，但習武的身體比較強壯，明天到青城再找大夫應該沒事。
忍風毅坐在床上靠牆，想到今天的遭遇，后怕不已。
自從多年之前撿到那本刀譜，他就有闖蕩江湖的念頭，胡家三兄弟的報復讓他明白內心所想，有幸得見徐天厚和聞鶴的比試，讓他下定決心。
在王家與大伙兒相處，讓他對武學的理解更加深刻，更是覺得自己的選擇正確。
直到今日，青牛蟒給他當頭一棒，出發時樂觀，迎來的是絕望的深淵，車夫的死、鬼門關前的徘徊，將之前的念頭澆得熄滅。
江湖險惡絕非說說而已，成為俠客的信念真能讓他直面死亡的考驗嗎？
自己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
「忍小子，睡了沒有？」
敲門聲打斷思緒，忍風毅回過神來。
「沒有，進來吧。」
趙天彪推門進來，雙手纏滿白布，「傷怎麼樣了？」
「可能肋骨斷了一兩根。」
「那你少動，明天回青城找大夫再治。」
他坐在凳子上，自己倒茶喝起來，順便舉著茶水問道，「喝不喝？」
忍風毅擺擺手，想到那道紅色的身影。
「彪哥，你知道那紅衣仙子是誰嗎？竟能指揮青牛蟒。」
「不認識。」回答得很乾脆。
「哎，還想以後遇到，當面感謝救命之恩，卻連別人的姓名來歷都不知道。」
「真的只是想感謝人家？你拿什麼去感謝？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趙天彪臉上露出笑容，一副我懂的模樣。
知道他想歪了，忍風毅想要辯解卻又被後面那句話問到。
是啊，我拿什麼去感謝人家？
不再想這些，故意岔開話題，「官道上出現這種巨蟒，是不是將有大事發生？」
「青牛蟒一直在新月沼澤一帶出沒，那裡靠近苗疆，人跡罕至，現在出現在大豐城附近，確實古怪，不知是不是那紅衣女子所為。」
趙天彪滿臉疑惑，沒有線索的情況下，理不出來頭緒。
他盯著忍風毅看了片刻，忽然開口，「今天的表現很不錯，沒有心裡陰影吧？」
「陰影肯定少不了，以後看到蛇可能都要腿軟。」忍風毅打個哈哈。
趙天彪大笑起來，「小鬼心態不錯，以後能成大器。不要太想著這件事，闖江湖總會遇到各種意外，青牛蟒還不是最絕望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那什麼是最絕望的？彪哥遇到過？」
好像是被問到痛處，趙天彪喝了口水，沉默半響。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最讓人絕望的是人心，你要謹記這一點，人心比那猛獸險惡萬分，萬事留心。」
關於人心險惡，忍風毅在茶棚聽人講到一些，胡家三兄弟那次也算經歷了一次，但內心的警覺還沒那麼深，巨蟒帶來的絕望他是不想再來第二次。
能遇到趙天彪，是他的幸運，不僅捨命相救，還來開導自己，這就是貴人。
思考了片刻，他還是決定問出來，「彪哥，離開爹娘出來闖蕩，是不是錯了？」
「今日之前，你在王府是什麼感受？」趙天彪反問他。
「生活美好，是我預想的生活。」
「那你錯了嗎？」
忍風毅沒有回答，有種奇怪的感覺，嘴上卻說不出來。
「巨蟒讓你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意外的兇險，但它能讓你忘記之前的經歷嗎？今日如果是我一個人遇到那畜生，你覺得會有如此兇險嗎？」
「不會。」
想到他硬抗巨蟒的尾鞭，忍風毅心生佩服，脫口而出。
「這就對了，危險是相對自身實力而言的，今日那畜生我雖奈何不了它，但要抽身還是不難，只要你有強大的力量，一切都可以度過。」
「不要被恐懼嚇倒，突破恐懼你將無所畏懼！」
這句話像是春雷在腦海里炸開，煩悶的感覺一掃而空，心中的困惑被解開，心神舒暢。
追求外面的世界，追求江湖上的俠義，如此多愁善感、遇難而退，能成何事？
無言以表，他只能忍痛向趙天彪行禮。
「多謝彪哥解惑。」
「你別動，好好休息。」
趙天彪站起來，「你能想開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你被這畜生嚇破膽。」
說完就開門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忍風毅全身放鬆，恨不得現在就出去耍一套刀法，前幾天一直沒有頭緒的招式銜接問題，好像突然有了思路。
……
殘月在稀薄的雲層后若隱若現，淡淡的月光朦朧婆娑，照在山林之間的官道上，滲人至極。
官道兩邊的林子里蟲鳴聲森然恐怖，即便是一般的江湖好手，都不敢此時在此地獨行。
然而，江湖總有例外。
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正在官道上慢行，手上只有一把摺扇，周圍的恐怖氛圍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滲人的窸窣聲響起，路旁的灌木叢依次搖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它們底下經過。
書生停住腳步，嘴角微微翹起，將手中的摺扇一收。
「這麼晚了，仙子還沒歇著嗎？」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前方拐彎處出現一道紅色身影，在此時的環境中，顯得詭異恐怖。
「散人重出江湖，可是為了那件事而來？」
聲音魅惑妖嬈，讓人心中如小貓抓撓。
「看來仙子是有備而來，已經找到心儀的寵物了？」
書生凝視灌木叢，看到黑色的暗影緩緩移動，還是沒有一絲緊張。
紅影用幽幽地語氣道，「寵物雖好，終究還是需要合作的人，不知散人可有此意？」
「你沒去找找那位么？他應該很樂意見到你。」
「哎，多年未見，恐怕早就將我遺忘，不提他也罷。」
紅影嘆氣，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
書生思考了一下，展開摺扇，「能與仙子合作，廖某自當願意，東西到手后，共同參詳。」
「散人果然快人快語，那我們到時再見。」
話音剛落，紅影便消失。
書生輕嗅，發現香味重了一些，灌木叢中又傳出窸窣聲，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微不可聞。
忽然，一道氣勁自右邊林子疾射而來，他的身體一歪，好像沒事人一樣看向那邊。
「偷偷摸摸，膽子倒是不小。」
三寸長的飛刀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這一次的速度更快，剛才那一下好像是故意試探，沒盡全力。
摺扇一揮，飛刀方向微偏，身旁官道上火星一閃，頭顱大小的石頭一分為二，飛刀齊根沒入土中！
書生臉色微變，此人暗器手法非同一般，絕不是無名之輩。
江湖人才濟濟，許多人他都不認識，一時間猜不出來人的底細。
樹上沒有了動靜，那人已經退走，出手兩次試探，也不知目的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