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一串方塊落下，是一小節輕柔的撥弦，飛鳥川頌的手隨著note的指示而動，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會彈出這樣的音符來。

而撥弦少年的合奏比他稍快一步，兩人的音樂相似交融，但又隱隱不同，從各自的層面各自完善了這曲演出，就像兩縷互相交纏的風，又像兩隻前後追趕的飛鳥。

飛鳥川頌很愜意，畢竟要他自己對著譜子來彈，沒有幾十個小時的練習他彈不出這首曲子。

但是有了各種方塊的指示，即便一開始並不知道這首曲子，也能靠著基本的反應力完成基礎的演出，在指尖落下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回從他手下流淌出來的音符，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尤其是在一串密集的彈奏之後，完美達成目標，聽著悅耳的音樂從自己指尖流淌出來的那種感覺，簡直無以言喻的快樂。

前後追趕的兩隻飛鳥在樂聲的結尾一同振翅衝上了藍天，身影隨後緩緩地消失在了聽眾的眼前。

撥琴少年和飛鳥川頌一同停下彈奏，他按住琴弦止住了餘音，結束演奏的面板彈出這一曲的評分，ex。全連但沒有完全收歌，因為這畢竟還是飛鳥川頌第一次打這首歌，他只是個熟手，不是外星人，還做不到初見殺。

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精度已經賦予了曲演出它該有的魅力，音樂結束后聽眾們驟起的掌聲與喝彩就是這一點最有力的證據。

「謝謝，謝謝。」

撥琴少年彎腰致謝，臉上帶著輕盈躍動的笑意，他拾起已經裝滿硬幣和鈔票的帽子，拽住飛鳥川頌向外走去：「今天的表演就到這裡了，請大家讓一讓，注意不要踩到後面的觀眾，謝謝大家。」

他拉著飛鳥川頌一起走出人群，動作自然得讓飛鳥川頌一時沒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他的搭檔，而只是個臨時被拉上台來的圍觀群眾。

「剛才彈得不錯，你以前學過這個嗎？」

撥琴少年轉過頭來，在飛鳥川頌開口準備讓他鬆手之前，搶先提出了問題。

「學過一點點。」飛鳥川頌答道，「不過我們已經離開那邊的人群，你可以不用拉著我了。」

他順手給對方找了個台階，讓他能夠自覺一點放手。

畢竟現在的時間還不到下午六點，如果快點去把那個單片眼鏡的事情處理掉的話，他說不定還能趕上今晚的打工——雖然請了假，但臨時回去上班的話，該拿的工錢還是一分不少的嘛。

「哎呀，這不是看我們倆投緣嗎？」

然而這個撥琴的少年看起來卻並不准備就驢下坡，反而像是沒發現飛鳥川頌找的台階一樣，笑眯眯地開啟了下一個話題，「我叫溫迪，你的名字是？」

飛鳥川頌揚了揚眉，看在對方頭頂變為了名字的兩個金色大問號的份上，回答了他的問題：「尹頌。」

「嗯嗯，真是個好名字。」溫迪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地點評道。

飛鳥川頌嚴重懷疑如果他現在問一句「這名字好在哪」，對方支吾好一會，然後現場開始瞎編：「那麼，溫迪，你把我拉出來是有什麼事？」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點說出來，說完了他好視情況拒絕，這還趕著時間去打工呢。

「不愧是能彈出一手漂亮曲子的人。」溫迪露出狡黠的笑意，直白道，「我想邀請你加入我的樂隊。」

「我拒絕。」飛鳥川頌想都沒想，開口就是拒絕。

「誒——！你可都還沒認真考慮過呢！」溫迪大吃一驚，隨即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可是個很有名的歌手，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才對，加入我的樂隊，這可是許多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啊。」

「很有名的，在街頭賣藝的歌手？」

飛鳥川頌揚眉表示疑惑。

「只是偶爾出來街頭演唱，換點酒喝而已。」溫迪解釋道，「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店家都不肯賣酒給我，也就只有在街頭賣唱的時候，才能偶爾賺到點酒喝了。」

他一副可憐兮兮的凄慘樣子。

「那街上的人不會認出你來嗎？」

飛鳥川頌半信半疑。

「誰能想到一個有名的歌手會在街頭表演嘴叼酒杯彈琴的絕活，來討酒喝呢。」

溫迪再次露出那種狡黠的笑容，這次的笑意中，似乎透露出了點悠遠的智慧光芒，「很多時候，人們總是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即便真相就擺在他們眼前，不是嗎？」

「你說得有道理。」

飛鳥川頌點頭，這下是真的有點相信溫迪是個有名的歌手了。

優秀的人總是有點怪癖，這時人之常情，而這不過是個遊戲而已，也不用太較真，不是嗎。

「哎呀，很高興你能相信我說的話。」溫迪露出笑容，好像頗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容易被人相信啊，擺出這種表情，之前相信你的人現在都不得不再懷疑一下自己的判斷了吧。

飛鳥川頌在心裡吐槽。

「哦對了，我家就在前面，不進去坐坐嗎？」

溫迪像飛鳥川頌發出邀請。

而飛鳥川頌則忽然從兩人走去的方向中意識到了什麼：「你家是……」

「這裡。」

溫迪停下腳步。

門牌上明晃晃地寫著「德克街153號」幾個大字。

飛鳥川頌頓時感到有些槽多無口。

街上隨便遇到個賣唱歌手就是他要找的人，這種巧合，遊戲發公告澄清說不是它特意設計的，飛鳥川頌他都不信。

……勉強也算是省了他的時間和精力吧，今晚有望接著肝打工刷錢刷屬性了。

飛鳥川頌無奈想到。

「怎麼了嗎？」

溫迪疑惑發問。

「沒什麼。」飛鳥川頌搖頭，「只是恰好有些事要找住在這裡的人，沒想到就是你而已。」

「找我？」

溫迪挑眉，推開了門。

兩人進到客廳里，坐到了沙發上，溫迪端來兩杯水放在兩人面前，飛鳥川頌則向溫迪解釋了前因後果，又給他看了鍾離交給他的那本書。

「原來是老爺子讓你來的啊。」

溫迪接過書，飛鳥川頌不知為何在他臉上看出了一點「果然如此」的神色。

蒼青色眼睛的少年翻了翻那本叫做《絕雲煙霞記》的遊記，果不其然看到了扉頁上寫的字，然而出乎飛鳥川頌意料的是，他竟然露出了微微嫌棄的表情。

「果然是那位老爺子做得出來的事情。」

溫迪合上書，將它遞還給飛鳥川頌，「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

飛鳥川頌一愣，翻開出於禮貌沒有偷看的書的扉頁看了一眼，上面用鐵畫銀鉤的有力字體寫著一行不明所以的話。

【荒地升星，磐石不移，契約已成。】

飛鳥川頌小小的腦袋裡，裝滿了大大問號。

他語文成績一向一般，這種需要想象力來解讀的語言，通常都與他無關。所以，溫迪到底是憑藉什麼斷定這本書是送給他的？他怎麼連上面的贈語都看不懂呢？

「看不懂嗎？」

溫迪似乎看出了飛鳥川頌的疑惑，開口笑道。

飛鳥川頌剛要點頭詢問，溫迪的下一句話就接了上來。

「看不懂就對了，我也看不懂。」

飛鳥川頌：……

你看不懂你是怎麼知道這書是給我的。

「老爺子說話一直是這個調調。」溫迪自然地道，「近些年來改了點，但不知道為什麼，前段時間又改了回去。你要看不懂，直接問他就行了。」

近些年？

飛鳥川頌抓住關鍵詞，立刻聯想到了之前對鍾離年齡和種族的猜測。

所以，遊戲裡面長得年輕又知道很多的npc，果然都有一個牛x的歲數和牛x的種族吧。

「話說，你通過鍾老爺子找到我這裡來，究竟是有什麼事要問？」

溫迪終於提起了飛鳥川頌過來的原本目的。

飛鳥川頌也想起了這件正事，於是將書收回書包里，從裡面掏出來那塊單片眼鏡：「是這個，鍾離老師說這個和「幻夢」的力量有關，你也許對這個更加了解。」

溫迪接過單片眼鏡，仔細看了兩眼，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這個啊，我知道。」

飛鳥川頌眼睛一亮：「你知道。是什麼？」

「是能看見「幻想朋友」的神奇道具。」

溫迪笑道，「我之前在一個朋友那裡見過一次，所以知道這個。」

「幻想朋友？」

「就是小孩子們想象出的，只存在於他們幻想中的朋友啦。」溫迪解釋道，「雖然說是小孩子，但「幻想朋友」這種事物，也不只是存在於小孩子之中，有些還保留著幻想的大人，也會有幻想朋友的。」

「原來如此……」

飛鳥川頌若有所思。

「因為這個用途，所以這副眼鏡對於使用的人也有要求，它要求使用的人要是具有的童心的人才行。童心消失的話，即便是戴上了眼鏡也什麼都看不到的哦。」

溫迪詳細地描述著這單片眼鏡的功能，隨即笑了一下，「不過幸好使用條件是「有童心的人」，而不是「有童心的小孩子」，要不然我們這些大人，就要被這副眼睛拒之門外啦。」

「話雖是這麼說……」飛鳥川頌微微沉吟，他想起現實中已經二十歲，在大學頹廢中的自己，「我覺得我的童心，可能也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溫迪眨了眨眼，露出靈巧的笑意。

「也對。那我可以用這個看你嗎？」

在戴上眼鏡之前，飛鳥川頌禮貌地向溫迪詢問了他的意願。

「誒，我嗎？」溫迪眨了眨眼，「我不覺得我有幻想朋友哦。」

「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飛鳥川頌揚眉，將溫迪的話還了回去。

「哈哈，你說得對。」

溫迪笑著同意了飛鳥川頌的請求，「那看吧，我同意了。」

飛鳥川頌於是將單片眼鏡放到一隻眼睛前面，看向了溫迪。

他的聲音靜了一瞬。

「怎麼樣，我就說我沒有幻想朋友吧。」

溫迪道。

「……」飛鳥川頌的「不」字剛吐出半個音節，還沒來得及在氣流中加入聲帶的震動，就看見溫迪身後那個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對他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飛鳥川頌於是臨時止住了話語。

這下，站在溫迪身後，有著同樣蒼青色的眼眸，臉頰邊留著兩條小辮子的少年才終於露出笑意，對著飛鳥川頌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豎起食指放在唇邊，靈巧地對飛鳥川頌眨了眨眼。

飛鳥川頌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在說：「不要告訴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