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辭而別

經過醫生的臨床診斷，林偉民患的疾病是肺大泡。

現在他的父親已經康復出院，而且生活完全能夠自理，只是還會時不時發出一股劇烈咳嗽聲的癥狀。除此之外，基本上就和一個正常人差不了多少。

當然，他也非常牽挂著電鍍廠，因為身體的緣故，好久沒有到廠子里看一看。

回家以後，他更是心急如焚。這天他急匆匆的去了趟電鍍廠，結果沒走太長時間，就因胸悶氣喘咳嗽不止，而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計劃。

要不是源於身體這麼個狀況，他也不會將一手打拚三十多年的產業就這麼交給兒子。

用他的話說，那就是沒有干夠，對於電鍍廠非常的有情結。

「志勇，家裡的情況怎麼樣？」

高總打來電話，關切的詢問。

「我爸出院了。」

「真是個好消息。你計劃什麼時候回來？」

「我……」

林志勇支支吾吾的也沒有個準確的答覆。

「咱們單位來了一批急活，需要你帶著技術組的同志們儘快去完成。您儘快解決一下家裡的事情，返回公司就行。」

臨行之前，林志勇還是來到林偉民的身邊。

「爸，我們單位有批活，需要我去處理。我計劃明天就回去，等我抽空再回來看你。還有，等我回去以後，再找我們那裡的醫生給你開開藥，看看能否調理一下你的身體。」

「你小子，少給我整那些沒有用的。你給我個痛快話，到底接不接這個班？」

這個問題已經是他們爺倆第四次溝通了，每次溝通，結局都是不歡而散。

該說的，林志勇說了很多次，這次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默認了？」

林志勇來了情緒，「爸，我真不幹。我不是搞這個出身，也沒有這個管理的水平，你將這個廠子交給我，不就相當於讓它自取滅亡嗎？」

為了痛快地說服父親，林志勇只好以這種理由去搪塞。

結果林偉民是當仁不讓，「胡說，我還沒死呢。你有什麼可怕的？有老子在，這天就塌不下來。你怕什麼？」

林志勇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爸，我說了，我不幹！」

「不幹也不行，你必須干。不為了咱家，就是為了全村的百姓你也得接過這個差事。尤其在這個時候，咱們家更不能讓人看笑話！」

要強一輩子的父親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給他一點還話的機會。

「媽，不能再拖了。我必須回到單位，要不我這才剛剛做到技術主任的寶座上，要是耽誤太長時間，這個位置可別讓人給惦記上了。」

「你就這麼不辭而別，你不考慮下你爸的感受？」

林志勇頓了頓，「我爸那性格我再了解不過，眼下真的不能答應他。你就說那個破電鍍廠能掙多少錢？更何況又臟又累，哪有我在大城市更有發展空間。不行的話，我建議就以這個事為契機，乾脆關停算了。」

「你這事也就跟我說說的了，要是讓你爸知道你是這麼想的，保准能給他氣個好歹。」

「我跟他說再多也沒有用，還是您老慢慢做他的工作吧。」

說完，林志勇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去。

這是他從小時候就想離開的地方。

在他小時候，通行基本靠走和自行車。現在條件多少有些改善，村民們還是以電動三輪車和摩托車代步。

這次回到他到村裡，他到商店去買醬油時還有意外發現，偌大一個商店裡就有一瓶醬油，還是過期近半年的時間。再看看那麵包，由於放的時間太長，都如同餅乾一樣又脆又硬。他不禁聯想到自己的小時候，可能當年喝下的那些飲料也不知道都過期了多久。

村民們要是生病想去趟醫院，都要輾轉幾個小時才能走出山裡，到市區內的醫院進行就診。比起他現在生活的環境，簡直是天壤之別。

除了這裡的空氣多少有點新鮮之外，似乎這裡沒有任何可以值得留戀的地方。

由此，林志勇對這裡沒有絲毫的眷戀。

大學幾年，除了春節回來過以外，其他的時候，他都是在學校周邊發展。

林偉民發現兒子突然「失蹤」以後，就給他打了電話，林志勇知道他爸的性格，乾脆也沒有接聽電話。

他還是期待母親也在他們倆之間起到紐帶與橋樑的作用。

「林志勇，那個兔崽子上哪去了？」

見紙包不住火，林母倒是如實向他交代了實情，「回單位啦！」

「簡直就是個混蛋，怎麼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

「還不是和你的驢脾氣一樣。」

林偉民被氣得是渾身顫抖。

從出院回到家中，已近有半個月的時間。電鍍廠的生產情況都是靠車間主任前來彙報。林偉民也是放心不下，他決定要到車間去看看。

從建廠的那天起，他就給自己立下規矩，無論工作多忙，都要到車間里走上一遭。視產品生產質量為生命，是他的座右銘。

在生產主任的陪伴下，林偉民費勁好大一番力氣才來到生產車間。

滿地都是電鍍過後殘留的濃硫酸，剛剛電鍍完成的工件也與倉庫里的半成品堆放在一起。

看到一個剛剛出爐的鍍鋅件，由於第一道工序電鍍得並不規範，直接進行第二道工序，工件底層的鏽蝕依然清晰可見。

「劉主任，你們這活都是怎麼乾的？就這個產品交出去不是砸我們企業的飯碗嗎？還有那個生產現場，濃硫酸到處都是，一旦要是濺到人的皮膚或者身體上那該有多麼危險？還有那個初加工件能與成品混放在一起嗎？」

說完這番話，林偉民就被氣得面色通紅，又忍不住的厲聲咳嗽起來。

他現在還在疾病的康復期。這樣的場面著實讓他感到氣憤，這些問題也都在剛建廠時出現過，時隔三十年後的今天再次出現，不由得讓他感到傷心。

沒有一個稱職人的監督與管理，那企業的發展終將是死路一條。

心痛之餘，他再次陷入沉思。將電鍍廠交到別人的手裡不久之後就會倒閉，反倒是交給林志勇是唯一，也是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