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調查所Ⅷ
走出詢問室,邢舟就看到了走廊長椅上的賀臨淵以及宋漾。
他走過去,「醒了?」
「嗯,小賀都已經跟我說了。」宋漾看起來還有些楞楞的,應該是還沒有緩過來。
邢舟自動過濾了「小賀」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謂,對兩人道,「走吧。」
「你挺快的。」邢舟看著賀臨淵,狀似無意的說道。
「哪方面的?」賀臨淵立刻投去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詢問。」
「嗯。」他又恢復了以往的不正經,「可能警察看我單純善良,隨便問了幾句就放我出來了。」
邢舟自然沒有把這話當真,「回去吧,你都失聯一天多了,白揚肯定是要擔心的。」
最後一句話終於讓宋漾恢復了點兒生氣,「完了!」
事情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了,至於調查所里的秘密和老學校的關聯,是否還要追查下去,邢舟暫時沒去想,他只想回去好好補一個覺。
最後他只隱約記得他們是在一個十字路口與賀臨淵分別的,回到宋漾家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一閉眼,再一睜眼時,邢舟看了下時間,是凌晨三點多。
如果不是手機上日期變了,他還真以為自己只睡了一個多小時,這一覺沒有給他緩解疲勞,反而越補越廢。
只是現下睡意全失,邢舟起身活動了僵硬的四肢,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墓室」里的玉棺,談不上是一時興起,還是蓄意已久,他就是想去查看清楚。
沒有吵醒宋漾,他提著手電筒摸著濃濃夜色,獨自前往第十二中學。
進了校門,邢舟鬼使神差的走向了發現屍體的那間教室,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黃色警戒線外。
現場已被清理乾淨,只是牆上還有地上那些發黑的血跡依舊展露在他的視線中,以證實它的過去。
邢舟沒有在那裡多做停留,立刻轉移了場地,來到地下室。
或許是真不該在晚上來吧,他剛走到書架旁,就隱約聽到了口哨聲,還是那首友誼地久天長,哨聲止,「5,4,3,2,1...藏好嘍...」
邢舟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這次他沒有躲起來,而是站在原地等著腳步聲慢慢逼近,向自己走來。
「小朋友,找到你了,呵呵!」詭計得逞的笑聲在耳邊蕩漾,激起了邢舟一身冷汗,驟然緊縮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邢舟瞬間打開手電筒,卻發現周圍什麼都沒有,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他迅速跑到門外,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現。
邢舟再次走回墓室,來到玉棺前。
推開棺蓋,團團黑霧凝聚在棺中,深不見底,邢舟伸手去碰,還沒來得及去感受,就被身後一股無形的力量推了進去。
失去意識前,邢舟感覺自己壓在了什麼東西上,硬硬的,又軟軟的,像是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邢舟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被一點一點的重塞回進身體里,大腦里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倒吸了口冷氣。
隨著意識回歸,眼前場景也逐漸清晰了起來,他還在那個墓室,只不過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墓室入口,在距離自己兩米遠的前方站著一女子。
她長發高髻,身著華服,清瘦麗質的面容帶著扭曲又詭異的笑。
她無視他,轉過頭,直向前走。
恍惚間,邢舟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而且還是在近段時間內。
「會好的。」那女人悠悠開口,聲音如空谷里的竊竊私語,細細道來,「你只要在這裡待上幾天,就可以醒了。」
邢舟想起來了,是宣姜!
面前這張臉和壁畫上的宣姜少說也有七分相似,壁畫上的人出現在眼前,也可以說是幾千年前的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邢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許不是活生生的,眼前的一切其實只是幻境。而她剛剛看向邢舟時沒有任何反應,就足以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邢舟暗自鬆了口氣,他看著宣姜走向墓室中央,停留在玉棺前,俯身,她整個人呈一種跪拜的姿勢,虔誠而又專註的盯著玉棺里。
邢舟不禁對裡面的人有些好奇。
他跟上前,一眼看去,只見玉棺里很安詳的躺著一個人,是一張慘白毫無聲息的面容,淡而柔和的雙眉算是為他添了一抹顏色,狹長雙目緊閉著。
邢舟內心一顫,這人除了與壁畫上的太子伋相似以外,還有些熟悉。可又一時想不起來。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人,有幾個相似的也很正常,邢舟撇棄心中雜念。
宣姜將玉棺合上,最後一瞬,邢舟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視覺,他什麼都看不見,整個人有些焦慮不安。
什麼都看不見,心裡自然就沒有任何安全感,這使他也不敢妄動。
緩了幾秒,邢舟逐漸冷靜下來,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遍,沒有找到手電筒,猜想應該是在進入玉棺時落在外面了。
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站在原地不動。回想著墓室入口所在的方向,邢舟剛邁出一腳,便踢到了什麼東西,他伸手向前摸過去,冰冰涼涼的,摸著很光滑細膩。
玉棺?
邢舟很快便確認了,只是他記得玉棺不在這個位置,而且玉棺上滿是雕刻的花紋,可是他摸來摸去,整個面積都是平整光滑。
他又向後退,沒退兩步,又碰到了一面障礙物,一愣,他連忙伸手向四周探去,果然,四面皆是如此。
邢舟這時也隱約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空氣逐漸稀薄,窒息感也愈見強烈。
四肢無力,腦子昏沉沉,邢舟用力抵著棺蓋的手終於撐不住了,緩緩向下滑落。
意識朦朧之際,半闔的眼皮感受到了一道強光刺來,充足的空氣撲面而來,邢舟如墜入深海瀕臨死亡時突然被打撈上來般,猛吸了幾口氣。
緊接著,他就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還未緩過來的身體被強硬的拉著,坐了起來。
邢舟這時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昏暗無邊的周圍只有面前一道強烈刺眼的白光向周圍擴散渲染,映照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賀臨淵?」邢舟有些詫異,掙脫開他的手,爬出玉棺。「怎麼是你?」
賀臨淵一挑眉,饒有興緻問道:「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躺裡邊兒了?想開了?」
邢舟無視他的冷嘲熱諷,回頭看了一眼玉棺,一如之前,潔白無瑕的玉棺盛滿了濃濃黑霧,兩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你怎麼來了?」邢舟將話又問一遍。
「盜竊文物,出去賣個好價錢。」賀臨淵似笑非笑,「見者有份,這樣,我八你二。」變著法的埋汰人。
「分成就不必了。」邢舟直接開門見山,「你祖上是幹什麼的?」
「嗯?」這次輪到賀臨淵啞然了,「查戶口的也沒你問得這麼猖狂。」
「沒事。」邢舟隨口一說,「就是提醒你,別到時候連自己的祖墳給盜了。」
賀臨淵想都沒多想,直接反駁他,「放心,我們老賀家祖上十八代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怎麼可能被埋在犄角旮旯里。」
「那可說不準,一個太子都能被殘害在此地,無人問津,你祖上又能好到哪兒?」
賀臨淵蹙眉,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道強光從門外直射而來,宋漾提著手電筒倚靠在一邊。
「宋漾,你...」邢舟一愣,實在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在這裡碰見宋漾比碰見賀臨淵更讓他吃驚。
「老大,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宋漾先發制人,堵住了他的質問。
深冬的凌晨六點多,天色還沒有要明亮意思,幽深不見尾的小巷裡灌入刺骨的夜風,三人踱步而行。
「要不是我半夜醒來擔心你睡死過去,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背著我來玩兒命了!」宋漾依舊忿忿不平。
「你是一路跟著我過來的還是猜測我會來這裡的?」邢舟不免有些疑惑,他自認對周圍異動還算敏感,不至於被人跟蹤了都毫無察覺。
「我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意思說的已經很清楚,宋漾撇嘴,「而且我剛到那破學校門口的時候居然碰到了...」
「誰?」
「駱湫!」宋漾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無色,「他居然還活著!」
「是那個駱湫?」賀臨淵眉頭緊鎖,話沒說明了,但是宋漾瞬間瞭然。
「確定!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從學校出來后就往旁邊的小路走了。」宋漾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報紙,遞給邢舟。
「我還特地找了張以前的報紙確認了一下,保證沒錯!」
邢舟接過報紙,仔細看,報紙上密密麻麻鋪滿了黑色宋體字,正中間印著一張黑白無色的圖像,雖然因擱置時間久遠又保存不當,導致了整張報紙發黃折皺,但也不難看出來照片上的兩個男孩子五官端正極佳。
其中一個男孩兒表情嚴肅深沉,端端正正的站在鏡頭前,成熟穩重的氣質與十四五的年紀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絲毫不突兀。
另一個就看起來比較隨性,肆意了些。張揚充滿少年感的笑容彷彿活了一般。
「莘縣第十二中學,雙子學神,駱湫,梁如風。」邢舟只看了一眼標題欄。
「兩人當時才十四五的年紀,那名氣在這個縣城也是響噹噹的,家喻戶曉的千年難遇的神童。」宋漾說得激情澎湃,絲毫沒有之前的一臉菜色。
邢舟一言不發,只是盯著報紙目不轉睛,宋漾也不知道他是聽進去了沒有。
賀臨淵點了根兒煙,含糊道,「我聽過,他們還是這個學校的第一批畢業的學生,後來在高考那年,梁如風突然精神失常,失足從高處摔了下來,當場死亡。」
「精神失常?」邢舟猛的抬起頭,自從鍾黎那件事以後,他就對『精神失常』四個字格外敏感。
好在其他兩人對他的異常沒有察覺不對,「嗯,隨後駱湫高考失意,沒有繼續念書,誰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再之後就見到他的人越來越少了,慢慢的沒有幾年,這裡的人都應該已經忘了曾經的雙子學神。」
宋漾符合的連連點頭,「對,駱湫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在梁如風出事後的第七年。那時候他剛好二十過半,有個十二中學的女學生不知道在哪兒看見了他,犯了花痴,還偷偷拍了張照片。」
最後,宋漾翻出手機,無奈的說,「...保存至今。」
「拍得不錯。」賀臨淵隨口評價了一句。
的確,雖然還能看出來一點小時候的影子,可是樣貌真的足夠讓人驚艷,一眼難忘。
邢舟剛想要問他,宋漾就瞭然於心,「那個人就是我奶奶。」
他突然放低了聲音,煞有介事的說,「最奇怪的是,他居然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幾十年過去了,我奶奶都老了,他居然一點兒都沒變!」
「你是說,一個人在五六十年間外貌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邢舟突然聯想到了路童,自己上次看到的也是與二十幾年前尋人啟事上的照片一樣,他們好像都停止了生長。
而這兩個人之間唯一的相似點大概就是曾在同一所學校讀書吧。
「對!」宋漾點頭,他可能也覺得自己的一番話很荒唐,又再三表示沒有看錯。
「那就對了。」邢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瞭然於心的笑意。
「嗯?」宋漾疑惑不解。
賀臨淵很自然的接過了話,「還記得口哨聲嗎?」
宋漾一聽,立馬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記得記得!」
賀臨淵話鋒突轉,「你當時是怎麼被他從地下室帶走的?」
「我...我怎麼知道!當時我就聽到腳步聲在我耳邊停下后,意識就開始模糊了,再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宋漾開始一臉憤然,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可以看出來他對此事還心有餘悸。
「哦。」賀臨淵沒有在意他的回答,就好像之前的問題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當時劫走你的人應該就是駱湫,至於你最後為什麼又落在了路知行手上,還有路知行與駱湫是不是一伙人,如果不是,那他們之間又有什麼關聯,這些還有待調查。」
邢舟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不為別的,全因他說的每句話都正中自己下懷。
如果說為接下來的路上選一個同伴的話,賀臨淵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他聰明,身手不凡,在某些方面又有著出乎意料的默契,最重要的是他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他也從未想要與誰結伴同行。
「這麼刺激的?」宋漾越想越不對勁,「那駱湫到底是人是鬼?」
「人不人,鬼不鬼,或者可以說是...怪物。」
「怪物」這兩個字彷彿是他斟酌了許久才定下來的。
賀臨淵一笑置之,「走,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邢舟收斂思緒,一臉淡然的看向他,目光卻又深的彷彿能將面前的人看穿一般。
賀臨淵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他的目光,「找...駱湫。」
邢舟沒再繼續問去哪裡找,他又知道什麼。
三人結伴前行。
「這路有點兒遠,就這麼干走著太無聊了,不如我們玩兒個遊戲?」賀臨淵向他靠近。
邢舟順勢向旁邊挪了一步,冷冷的,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捉迷藏嗎?」
宋漾一聽到「捉迷藏」就下意識的想遠離這兩個人。
「不,捉迷藏有點兒費人。」賀臨淵說,「我們來玩信任遊戲,交換秘密。我說一件你不知道且感興趣的秘密,你拿同等的秘密來交換,不錯吧?」
賀臨淵好像篤定他會答應一般。
邢舟卻偏偏要逆他的意,「我怎麼知道你知道的秘密是不是我想知道的秘密?」
他知道這是一次絕佳的套話機會,同樣,賀臨淵這麼做的目的可見一斑。
「我知道巫玉。」
邢舟一愣,對賀臨淵的話遲遲未做反應。
反倒是宋漾,「什麼巫玉?有這品種嗎?」
邢舟是第一次聽到「巫玉」,但是他瞬間就猜出來了他說的是什麼東西。
「巫玉出自巫山,此巫山非彼巫山,說得玄乎點兒,不在人間。」賀臨淵運籌帷幄的時候彷彿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吸引著人。
「是你想知道的嗎?」賀臨淵突然湊到邢舟耳邊,柔聲細語的詢問。
「我沒讓你說。」邢舟克制自己想要後退的衝動,迎面相對,「我也沒有你想知道的。」
「行吧。」賀臨淵一聳肩,繼續往前走,「那這個秘密就當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