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所有在周家三爺院子里服侍過的舊人?」
文祁道:「是啊,那人振振有詞,說崔管家是周家三爺院里的伺候過的,金良貞也是從前藏鋒院里的廚娘……徐同知這會派了好多人,滿府打聽都有誰是藏鋒院里服侍過的。」
時玉書頓了一下:「周詞招了?」
「可不是招了,再不招就要被當成兇手砍頭了。」文祁笑道:「你是不曾見徐同知那臉色,周詞招了真相,他倒是覺得天都塌了。」
原以為抓住了兇手,此案了了,可又被告知此案未休,徐同知怕是又要愁上許久了。
時玉書點了頭:「既然如此,那一會再去府衙瞧瞧。」
院外突然走進了兩三個婢子,走到近前皆先朝著時玉書行一禮,低頭道:「時少卿,我們老夫人請您去榮松院一趟。」
柳簡詫異看向文祁。
他一拍腦門,懊惱道:「我倒是忘了,先前那人去府衙向徐同知說了之後,徐同知便使人將周渚同周清帶到了衙門去了。」
這種事怎麼不早說,柳簡無奈看了他一眼。
時玉書聞言朝著婢女一頷首,又示意著她二人跟上。
周老夫人仍是在那日見柳簡的屋子裡,她一看到時玉書進門,忙就著身邊丫環的手站起迎了上來,行動瞧著雖有些遲緩,卻還是規矩朝時玉書行了禮,時玉書伸手虛扶了一把,她也就跟著站直了身子。
周老夫人伸手指著上位,請著時玉書坐下,又讓丫頭給三人奉了茶:「本該老身親自去尋時少卿,然老身病疾未退,這才失禮讓丫頭去請了少卿過來。」
時玉書客套了兩句,單刀直入:「周老夫人尋本官,是為了三公子同三姑娘一事?」
周老夫人點了點頭:「因先前祠堂走水,老身病了幾日,府上的事便都交由我孫兒打理,他們大抵是怕我操勞,近日之事,老身竟才得耳聞……崔管家同金廚娘皆在我府上伺候了十餘年,如今命喪我府上,老身自是心痛,可渚兒向來品性純善,清兒又心智不全,他們是萬萬不會去害人的。」
時玉書端起杯子吹了茶沫喝了口茶:「可是,有理由不是嗎?」
「什麼?」
時玉書緩緩道:「比如十二年前藏鋒院的那場火。」
周老夫人一怔,似陷入了某種回憶里出不來,時玉書也沒有催促,氣定神閑飲著茶水,等著她的解釋。
「不會的。」周老夫人終於說話了,她聲音好像更沙啞了:「藏鋒院生火之時,渚兒被送到外面念書了,是事後我將他帶來他才知此事,清兒自那場事後一病不起,養了數年才能下地,形如稚子……更何況,當年縱火的嫌犯都已經抓住了。」
時玉書放下杯子,「既是如此,三公子同三姑娘應是無礙,老夫人放心,徐大人為官正直,定不會行冤假錯案來。」
周老夫人點了點頭,又道:「老身明白,只是周家當年相助陛下登位,老身覺著,若是被人傳出什麼不大好聽的傳言,倒是讓陛下面上無光了。」
「這周老夫人長居一隅,倒也敢以功臣相居,拿陛下壓你。」
才出了榮松院,文祁便諷道:「若真是周渚殺了人,就是她求到陛下面前,也斷不能免了周渚的罪名。」
時玉書只道:「陛下明德。」
三人本準備往府衙去,行至西院前,竟瞧了一醫者打扮的老者被由一捕快引著往西院去,時玉書瞧了柳簡一眼,柳簡便立刻上前詢了。
捕快遲疑了一下,喚了旁邊另一人引著大夫往裡走,自己則行至時玉書面前行禮后回話:「大人叫我等到周府問一問過往在藏鋒院伺候的下人,沒想到同一個叫青姑的綉娘才問了兩句話,她突然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小人怕出什麼事,就去府外請了大夫過來替她瞧瞧。」
柳簡看向時玉書:「青姑?好似是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
時玉書點了下頭,向捕快道:「既是如此,等她醒了之後再做問詢吧。」
入府衙后,徐同知正在審問周家兄妹,時玉書便先帶著柳簡等人去了周詞那處。
由牢頭提了周詞過來,時玉書坐當中,柳簡和文祁各尋了一凳子坐在旁處。
才過大半日,周詞那跛腳似是更嚴重了些,時玉書問了府衙的衙役,只道是周詞初來時不願開口,徐同知無奈之下責了其幾板子,此事倒也尋常,時玉書便不多過問。
周詞跪在堂下,面上全無血色,許是行動牽扯到了傷處,他額上冒出汗來,鬢邊的頭髮緊緊貼在了臉上。
「小人周詞,拜見少卿。」
他聲音透了些虛弱無力,顯然這一回,他才知了府衙真章。
時玉書不見半分憐憫之態:「周詞,你今晨為何出現在藏鋒院?」
「小人,昨夜受金大娘所邀,她說有崔管家的消息可以告訴我,我,我就去了。」
「既然她有心告訴你崔管家的事,為何一定要等到今早才能說?」
「小人也不知道啊!昨天下午小人回了周家,聽說府上相傳的梨素之事,想起金廚娘曾在藏鋒院伺候過,就去問了她是否還記得梨素,我好聲好氣問她,她卻劈頭蓋臉將我罵了一通,我心中還窩火呢,沒想到等晚上歇下,她又來拍我的窗戶,說是明天卯時初讓我到藏鋒院的廚房去,她會把一切都告訴我,我才拉開門,就瞧見她打著燈籠往回走了。」
「卯時天還未亮,你便不曾問她為何是那時?」
「大廚房要准吃食,向來開火早,我想著她定是要趕在上工前同我說清此事。」..
「既然如此,又為何見衙役便跑?」
周詞泣下沾襟:「我當真不曾殺害金大娘,我從未進過藏鋒院,還在尋廚房所在,府衙的捕快便來了,崔管家死在藏鋒院,他們一來,我就有些慌亂,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就躲了起來,後來見他們進了間屋子,我就想跑出去,沒想到……」
他聲音漸低,抬手擦了擦眼淚:「後來捕快抓了我,還是徐大人說,我才知金大娘死了……我想,我想肯定是梨素殺死了金大娘!」
柳簡愣了愣,看著他那癲狂的模樣,她小聲道:「為什麼是梨素殺了金大娘?」
周詞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神色怨恨:「定然是你!是你恨崔管家,才把梨素這個小鬼召出來了,現在她殺了崔管家,你怕人知道,就又讓她去殺所有知情人!」
他似乎又想傷她,這回是文祁,伸手橫刀擋在她面前,轉頭看向時玉書:「他多半是瘋了,還要問嗎?」
徐同知手裡拿著幾張紙從門個走進來,一見周詞瘋癲模樣,嚇了一跳,忙使著身後兩個衙役將周詞拖住,自己則將紙送到時玉書案前:「時少卿,這是周詞先前的口供,還有,周渚同周清……」
時玉書拿過看了兩眼,同周詞方才所說幾乎沒什麼出入,他點了頭:「他既然不是兇手,如今落得這般模樣,還是找個大夫替他瞧瞧。」
徐同知自是應下。
時玉書又問:「周家三公子還在府衙嗎?」
「在,文護衛先前也知的,周家一洗菜婦人過來說了那些話,這話還沒問完,自然一時半會不能放她們回去。」
「如此,本官去問幾句話……對了,金良貞的屍體可曾檢驗?」
徐同知忙回話:「這,下官一直忙著審問,一時……」
「那便勞煩徐大人了。」
時玉書這回也沒再讓人將周渚喚過來問話,而是喚了柳簡一處往牢房而去,文祁不願去,便與徐同知一處去了仵作那處。
周渚同周清被關押在一處,兩人身上倒是不見狼狽,周清披了周渚的外袍,正同他在下棋——棋盤有磨損,棋子也是尋常材質,應是向牢頭討要的。
見了他們來,周渚先起身行禮,周清轉頭瞥見了柳簡,當下朝她露出個笑顏:「柳柳!」
柳簡便也朝她淺淺一笑:「三姑娘好。」
時玉書倒是隨意,向牢頭要了兩個凳子,與柳簡一南一北將桌子四面佔全:「三公子莫名被抓入牢中,不著急嗎?」
周渚無奈笑道:「怎麼不急,祖母壽辰在即,家中又兇案頻發,本來還想再過兩天去平山觀再請道平安符的,沒想到倒是成了嫌犯。」
「那三公子對此事如何看待?」
「兇案嗎?」周渚頓了一下:「疑點重重,倒也非是一團迷霧。」
「哦?」
「家中不是有道越傳越邪乎的傳言么,那個叫梨素的孩子,聽說還是我爹娘撿回來的。」
周清突然插話,很是鄭重:「不是撿的。」
這是柳簡第二回聽周清說這句話,昨天上午,周清便說過一回。
她同時玉書對視一眼,當即伏下身子小聲相問:「梨素不是撿的,那她是怎麼到你家的。」
周清卻又不答了,她樂呵呵在棋盤上的落了一子,抬頭朝周渚道:「輪到哥哥了。」
周渚點了頭,撿了顆白子落下,他應道:「清兒從前有些事記不太清,或許是隨口一說,我倒是記得有這麼一個孩子,不過當時我已經開始念書,少住在家中,與她並不相熟……既然有人借這個孩子生事,必然是知道她的,少卿同道長不如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
時玉書追問:「三公子覺得此事與藏鋒院舊人有關?」
周渚露了個笑:「或許不止是藏鋒院的舊人,這府上可有不少人,都知道當年的事,比如說三言兩語便將我同清兒送進來的那位大娘。」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笑容里多是無可奈何。
時玉書點頭,表示記下了,他拂袖起身,突然問道:「貴府祠堂走水那日,是府上的什麼日子?」
周渚愣了愣,繼而答道:「是我爹娘忌日,不過因此日同祖母生辰太過接近,今年家中便不曾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