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第 2 章 第 2 章

那字不過是解了一半,已是大不祥之言,身為周家之主,竟是還想知道下半解嗎?

柳簡搖搖頭:「寫字的紙已丟失,便不能再解了。」

「看來天命如此。」周老夫人緩緩鬆開她的手,眼睛半閉:「柳道長此回入獄皆因我周家而起,聽說柳道長初來容州尚無居處,正好老身過兩日壽辰,正是熱鬧,柳道長不如暫住我周家如何?」

柳簡應下,才起身便突然嗅到一陣花香,沁人心脾,不同於熏香氣味沉重,這點似有若無的香氣讓人不免多聞兩口。

她不由誇讚一聲:「老夫人屋中這香,可真好聞。」

周老夫人神色倦倦,勉強維持著笑臉:「是嗎?這是我身邊的青姑制的,她向來擅長從花里取些東西,道長若是喜歡,明日我讓她送一些過去。」

柳簡心知周老夫人今日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已經懶得再與她周旋,很有眼色的婉拒了,一路退到了門口,才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引她出院的,還是枚兒。

出了榮松院,順著迴廊又行,繞路折進花園。

忽然聽到有人高呼一聲:「藏鋒院的梨花開了!」

枚兒走在前頭,聞聲立馬停了下來,抬頭四下環顧,嘀咕道:「梨花?冬天哪來的梨花?」

柳簡也跟著停了腳步,看著廊下有下人駐步往南方看,她便也跟著去看。

在園中瞧不分明,柳簡乾脆退後幾步回了走廊,踮起腳尖竟果真瞧見了一樹白花。

暗夜裡,那一樹白花尤其顯眼,在風中搖曳了兩下,還未等她瞧清,不知從何處生出一從火,竟將整個樹都包裹起來。

「著火了!」

有人大喊了一聲,眾人這才驚醒,各自停了手中的活兒,忙拿了堆在院角的小木桶去救火,便是枚兒也被人叫著提了半桶水一起去救火。

柳簡怔住,這人都走了,她要往何處去,猶豫片刻,乾脆也跟著眾人後面小跑了兩步,可她身子虛,比不得旁人耐力,又不識得周府地形,沒繞幾個彎子便變眾人遠遠拋在其後。

自知跟不上旁人,柳簡乾脆就停下了步子,往後退到迴廊之上,借著微末的高階遙遙看去。

這一看,讓她大吃一驚,方才那火光一瞬燃起,可不過她走了數十步的工夫,竟再不見一點光亮——甚至是連煙都沒有。

現下落雪,那火竟一瞬而成,燒起了一整棵樹,又熄滅的無聲無息?

柳簡輕蹙起眉頭,她又退了一層石階,想站得更高點,想瞧一瞧那被幾重屋子擋住的方向,卻不想背後突然撞上一人,她一回首,只見得一張清冷若謫仙的面孔。

年紀不過弱冠,一身霜素長袍,負手而立,因她撞上他,他輕輕朝她這處瞥了一眼,燦若星辰的眸中俱是冷意。

他身後跟著個黑裳護衛,見他被撞,緊張喚道:「少卿。」

柳簡垂下眼帘。

官至少卿,這般年紀,又是這等天人之姿。

想必此人便是在京都盛名「桃花面,寒霜血」的大理少卿時玉書。

猜出來人身份,柳簡下意識摸了下脖頸,她退開兩步,小聲喚道:「時少卿。」

時玉書並未理會她,目光落到遠處,也同樣是在看那轉眼即逝的火光。

火光去后,南面只有一片暈暗,再瞧不出其他。

「啊!」

不遠處突然傳來尖叫,間或雜著許多人的叫聲,柳簡和時玉書一對視,當下便從迴廊走出,順著園子的小道而去。

時玉書眼疾手快拉住周府一下人,冷著臉讓其帶著他二人趕往出事之地。

進院子前,柳簡有意抬頭瞧了一眼院門上的石匾,許日年久失修,藏鋒二字只見幾筆,大部分字形被隱在乾枯的藤蔓之下。

院中聞聲而來的婢子下人不少,有些人手裡還提了刷了漆的小木桶,內里裝著半桶水,多半是見了火光想來救火的。

時玉書身邊的護衛拔開圍觀的眾人,生生擠出一條小道來,時玉書便順著這條小路走到最前處,柳簡身形小,便也跟著擠到了前頭。.br>

最前頭站著個身著暗青繡花立領的婦人,年紀約摸著三十有餘,右眼角下方有一點紅色小痣,使她面相瞧著要更年輕些。她此時被人扶著,神色驚懼,手捂著心口處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腳下還有幾面摺疊起的青灰暗花緞子,理應也是她帶來的。

而她對面,是一歲的男子,他倒坐樹下,胸口插著一枝梨花,鮮血順著那枝梨花流下,粘稠的血色在梨花枝末端成線落下。

朱簾動,金風玉霜,殘勾月,素雪梨花。

素潔之物沾染上了血腥,無端讓人覺得恐懼。

時玉書上前去探其口鼻,又摸了頸脈,意料之中,此人已是聲息全無。

柳簡昂頭盯著男子背靠的那棵樹,奇道:「這是梨樹?」

死者身後的那棵樹,約有一人合抱粗,樹皮縱裂,枝椏橫生三枝,其中一枝斷開,斷口俱染黑灰,可見已是多年不新生枝葉,多半是為枯木。樹皮上結著已經泛灰的青苔,動手一摸便能掉下一片,光憑肉眼,根本無法瞧出這是哪種樹。

出了命案,府衙的鋪頭們來得極快。

不出半個時辰,身著緇衣的捕頭便如魚一般從周家側門進了藏鋒院。

此時周家一眾下人早被遣出藏鋒院,只因人數眾多,府衙一時也無法將其全送到牢中候審,便由容州府尹徐同知出面借了周家一處閑置業院子,將人趕到一處,名捕頭集中看管。

周家大公子周湍、三公子周渚得了消息,早候在藏鋒院中等著,院中除他二人外,還有兩個掌燈小廝,另並時玉書、柳簡、護衛三人。

徐同知帶著快並仵作等人進了院子,仵作與兩個捕快先去查驗屍體,又兩人查探四處。

徐同知簡單看了一下崔常安的死狀,暗嘆運道不佳。時近年關,趕在此時管轄區域出了人命官司,無論此案破與不破,他今年這政績考評是不會好看了。他轉頭向周湍、周渚道:「死者可是周府的下人?」

周湍面沉如水,比起徐同知的臉色還難看三分:「正是,他是我府上的管家,名作崔常安,司府上內需買賣的活計。」他解釋過後,又抬手行了一禮:「祖母身子不好,尚在卧床,不便出來拜見大人,還望大人體諒。」

院門口跑進來個捕快:「大人,嫌犯柳妖道畏罪潛逃,下落不明。」

徐同知犀利目光射向柳簡,話卻是對著那捕快:「什麼嫌犯?」

捕快解釋不清,當即從外頭提過來一個灰衣小廝,瞧著不過二十上下的模樣,他眼神渙散,神色慘淡,走起路來也一拐一拐,竟是個跛腳。

一見了柳簡,他突然激動起來:「大人,兇手就是她!她這個妖道!崔管家同她有仇,她今日才到府上,崔管家就死了,必是她這個妖道動的手!」

好似覺得自己這番言論不足以致信,他又補充道:「晚上,傍晚,我們都瞧見了,藏鋒院里的梨樹開花了,要不是這個妖道,這枯了七八年的樹,怎麼可能一朝開花,還……還殺死了崔管家!」

「就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帶他進來的捕快本只將他看作證人,不困住他手腳,他這一時發了瘋起來,竟三兩步衝到柳簡面前,張牙舞爪就要撲上來。

柳簡被他所驚,將將後退兩步,只覺身子不受控制,當下就往後倒去,可就在此時,有人扶了她的腰,帶著她站穩。

一隻素白的袖子攔在她面前,又牢牢抓住灰衣小廝,后似連力氣都沒用,便將小廝甩開外。

這廂小廝身後的捕快也反應過來,動作麻利就將其撲倒在地,二話不說拿了繩子綁了他手腳,將其拖了下去。

柳簡瞧清那素白袖子的主人,忙道:「多謝少卿出手相救。」

時玉書也不應她,走到明處,向周湍問道:「他是何人?」

周湍見了剛才那景兒,忍不住汗顏,忙想了想,答道:「他也是我周府的下人,叫周詞,因為腿腳不好,不適合伺候主子,就讓他跟在崔管家身邊替府記些採買的賬本一類。周詞無父無母,崔管家待他不錯,他也一向敬重崔管家,兩人情同父子一般。」

周湍看向柳簡:「不過確實如他所言,柳道長同崔管家是有些仇怨的。」

柳簡沒有半分慌亂:「小人與崔管家雖有幾分誤會,但也遠遠不至到要殺人滅口的地步,何況事發時,小人還在榮松院,周老夫人可替小人做證。」

她有意解釋,可卻沒想到時玉書並不曾順著她的話問下去,而是轉頭向徐同知道:「徐大人,這個案子,有點不尋常啊。」

柳簡眼皮子一跳,自覺時玉書接下來的話要與她有些關係。

月黑風高,藏鋒院久無人住,現下的幾盞燈籠根本不足以照亮整個院子,徐同知眼花,一腳就踩空了,好在反應快,忙扶了樹榦站穩身子。

「哎喲!」

他一抬手,只見手心被扎破個小口子,忙讓人舉著燈籠到樹前,仔細一瞧,竟然是一段翹起的木刺。

徐同知伸手拔去木刺,暗嘆了一句流年不利,可時玉書在一旁看著,他只能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眼神飄忽間便想到死者身前的那枝梨花,眼皮子一跳。

枯木生花,奪人性命,此案詭異至極啊!

徐同知神色微變,試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時玉書道:「這案子是徐大人自己斷,還是準備好卷宗上移大理寺?不過這年末正是吏部考核百官之際,周家曾於陛下有些恩情,這案子若是拖些時候,怕是對徐大人的官聲……」

柳簡抬頭看了時玉書一眼,晦暗的燈火下他神色淡淡,瞧不出意圖。

不過,他這話中的意思,已然明顯了。

這事兒他想管。

按著流程,這州府處理不了的案子應該移送京都,可這一來一去,又是年末將至,大理寺自己手頭上案子怕是還沒完了,這周家一案必定要耽擱好些時候。

且不管要不要移送京都,州府都得自己先行查斷。

徐同知久浸官場,官兒能至州府,便也不是個傻子,他忙道:「府衙人手不足,事急從權,還請時少卿出手相助,上交案卷時,下官會寫明緣由。」

若州府不允,時玉書對此案橫插一手,被別人知道必會參他一本。

如今徐同知親自相邀時玉書,那自然合情合理。

柳簡又聽時玉書開口:「既然如此,本官再借一人,同查本案。」

徐同知道:「府衙上下,但憑大人差遣。」

時玉書手一抬:「就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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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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