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舉」
進宮的第十日。
十日來,雲弄微心裡盤算了很多,她甚至想過要去和那個太后姑母稟明自己裝傻的事情,可畢竟欺君之罪非同小可,那個蕭季廷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若是被他抓住不放,自己只會死得很慘,保不齊還會連累其他人,與其如此,不如就這樣先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她糾結不已的這些天里,她和蕭季廷的大婚也在各宮差使下籌備的差不多了,繁複的儀式過後,今晚即將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老實說,雲弄微不是沒想過夫妻間的那些事,倒不是她有多麼期待,而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與這樣一個只見過幾面沒有絲毫感情基礎的男人共度良夜。
雲弄微坐在大殿的婚床上,一張小臉擠作一團,雙腳輕輕的來回拍打著地磚,顯得有些忐忑。外面動靜漸漸小了下去,她頭頂雖有還未揭下的紅縵,但是也能察覺的出來,夜色已漸深。她獨自在這裡等了有好幾個時辰了,而名義上是他夫君的那個人,卻遲遲還沒來。
「嘭!」
乍驚。
大殿的門被人粗暴的踹開,小丫頭原本安靜的坐著,突的一嚇,她立馬抬起頭,紅蓋頭卻好巧不巧從一側滑了下來。
蓋頭下露出了雲弄微的臉來,今日的大妝雖濃,但襯在她的面容上,卻萬般妥帖,反還遮掩住了些少女平日里的稚嫩,一等一的眉眼,此刻看去顯得無暇精緻。
蕭季廷踏進門,看著她,頭也沒回的將門重重踢合。
「還真是等不急了啊,呵。」
雲弄微知道,面前這個人不待見她。
是,他心裡有人,卻不得不受制於其他,被迫娶一個傻子做他的后,是個人應該都會不爽。
可難道她就不無辜嗎。
明明是蓋頭自己滑落的,他偏要如此揶揄。
不過雲弄微不在意這些,她心裡開始琢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該如何扮傻像才能顯得更自然純熟。
蕭季廷見她沒有反應,氣的輕笑一聲逼近床邊,雙臂「啪」的一下捶在床沿,將雲弄微固定在一個角落。
他欺身而下,眼眸底儘是嫌惡。
他叫她,「傻子。」
又一次輕蔑。
她想裝傻充愣抬起手亂揮一通,然後趁機扇他一巴掌,正要行動,蕭季廷卻像個先知,一把反扣住自己那雙纖纖玉臂。
他掃視了一眼她的身子。從上到下,又自下而上。不帶任何慾望的,像是在打量一根橫在路上的枯枝。
就在雲弄微以為他要開始和自己做點什麼時,他執住了她的左手,用它輕輕的拔下了她頭頂的一根金釵。
「傻子,你姑母以為就她一個人會算計嗎。」
此話一出,雲弄微便知不妙。
果然下一秒,她握簪的那隻手就已經被他果斷的牽引著朝他的胸口扎去。
等她反應過來,接著右胸又是一道!
金釵沒入進肌膚的長度很深。他注視著她的眼神卻很靜,疼痛沒有在裡面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反而是雲弄微的手不停在抖。
眼前的鮮紅越來越多,慢慢滲出染紅了他的衣衫。
宮人們慌張不已湧進來的時候,雲弄微早已經懵了。
她的耳邊只響著那人剛剛附在她耳邊說過的一句話——「傻子,你記住,你雖名義上是我的妻,但我厭你。」
床褥上的一灘鮮血正在慢慢凝固。
十八歲的少年冷著面留給她的一句話,讓她有些傷感,但傷感之外更多的卻是驚慌。
大婚之夜刺傷皇上,罪過不會小。
雖然並不是她所為。
但可惜她是個「傻子」,什麼都不能懂,所以這一次,她只能把實情往肚子里咽。
不知道姑母會不會看在她「傻」的份上保住她。
可退一萬步講,即便是保住了,也只會成為一個長居冷殿,無人問津,貓狗都敢踩上一腳的棄后,那豈不是貽笑大方,要是讓家裡幾個姐妹知道了自己剛一進宮就踩了狗屎的境遇,怕是笑的連大牙都要掉光。
偌大的宮殿內,燭火都已熄滅,少女一個人坐在黑暗裡耷眉喪臉。
第二日的議事殿上。
昨夜替蕭季廷診斷傷勢的醫官上奏太后,言明皇上胸口的傷勢雖並不嚴重,但卻因為受著了驚嚇,從今往後可能會……不舉。
不舉。
聽到這個詞,太后額角跳動了幾下。
一些大臣開始了轟動。
其中以柳太傅為首,諫言不僅要廢后,還要以國法之規,賜白綾於雲弄微。
柳太傅是蕭季廷的老師,此人從蕭季廷還是總角孩童之時就開始教誨他,為人厚重有威嚴,在朝堂之上,就連太后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站在一旁的雲赫,此刻臉色是鐵一般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