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代師收徒
老酒鬼把妖丹一分為二,分別餵食兩隻虎崽,兩個步履蹣跚憨態可掬的小傢伙『嗷嗚』了幾聲,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身體以肉眼可見的變化,長大了不少,很快就失去了奶里奶氣的樣子。
老酒鬼提溜著兩個小傢伙,分別在他們頭上拍了拍,把他們丟出洞穴,說了一句:
「去吧!」
兩隻虎崽不想離開,老酒鬼朝他們怒喝一聲,它們才晃著小屁股,在雪地上留下兩行小小的腳印,消失在夜幕中。
「咱們也走吧,這妖獸屍體,渾身是寶,弄回去,能換不少銀子。」老酒鬼回身對袁鑄說。
袁鑄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少說也有三四百斤,一個普通人很難背得動。
他現在雖說體魄強橫了不少,能背負這幾百斤東西,但在雪地里趕路,還是會感到吃力。
老酒鬼見袁鑄猶豫,又道:
「怎麼,還想讓我來背?」
「你是大能,這對你來說還不跟提著一個小雞崽子一樣?」
老酒鬼聞言,盯著袁鑄的臉:
「你這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袁鑄還想說什麼,老酒鬼直接掂起妖獸屍體,也不管鮮血淋漓,丟在他肩膀上。
「廢話少說,走!」
一老一少前後腳回到破廟,大雪天,袁鑄額頭已有微汗。
進入破廟,老酒鬼上下看了看袁鑄,說:
「臭小子說的也有點道理,一個劍修,不背一把劍,好像是缺了那麼點兒意思。」
說完,拽住袁鑄的手,不知施展了什麼神通,讓袁鑄只感覺身形晃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廢墟,廢墟之中到處都插滿了銹跡斑斑的破劍。
「這是哪兒?」驚魂不定的袁鑄問道。
「南劍宗,劍冢!」
劍冢?南劍宗的禁地?
袁鑄聽人說起過南劍宗,當世排得上號的大宗門。
「劍冢不是南劍宗的禁地嗎?」
「這幫哈兒,非要搞個什麼禁地,不讓人進,又沒人守,咱們正好來借把劍。」
袁鑄暗道,不打招呼地來,悄無聲息地走,也算是借?
不過,既然是為了給他尋劍,他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南劍宗里,只有成功結丹,才能進這劍冢尋找機緣,而且機會只有一次。
「誰也不知劍冢里藏了多少把劍,你所能看到的這些,不及其十分之一。
「南劍宗金丹劍修進入這劍冢后,若能成功認領一把古劍,就能繼承古劍主人的傳承,若能成功喚醒劍靈,那就當真稱得上『劍仙』了……」
老酒鬼領著袁鑄漫步在劍冢里,正在滔滔不絕,突然發現袁鑄身形定在那裡,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老酒鬼笑了笑,自言自語道:
「老東西,這都多少年了,你性子咋還是這麼急呢?」
……
剛才,袁鑄正聽著老酒鬼絮叨,腦子裡突然就傳來一個聲音——「跟我走!」
然後,他就莫名其妙進入一片混沌之地,循著那個聲音走了幾步,頓覺眼前一亮,已經置身於一片桃林之中。
那桃花開到正艷,不時有蜜蜂穿梭其間,陣陣花香撲鼻,沁人心脾。
袁鑄挪動腳步,漫步林中,已不覺有什麼匪夷所思之處了。
他甚至認為,老酒鬼根本就不是什麼修士大能,他根本就是那天上神仙。
南劍宗在什麼地方?那可是千里之外的南磐州!他竟能帶著自己轉瞬即至。
正走著,忽聽遠處傳來陣陣微弱琴聲。
轉過一座假山,琴聲霍然清晰起來,憑聲音判斷,彈琴者應該離得不遠。
正走著,袁鑄突覺四周桃樹好像在緩慢移動!
他停下腳步,仔細一看,只見這些桃樹,正以他為中心,逐漸加快移動速度。
試著走兩步,卻發現,那桃樹好似活物,隨著琴聲節律,生出種種變化,總把他圍在中央。
既來之,則安之,料想老酒鬼對自己也沒什麼惡意。
想到這裡,袁鑄乾脆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一曲聽完,睜開眼睛,發現四周桃樹停止了移動。
起身,試著走兩步。
沒事!
於是,就放心大膽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沒幾步,眼前出現一尊亭子,一個白須及胸的紫衣道士端坐其中。
一架古琴,橫在道士跟前。
一鼎香爐,青煙裊裊。
一隻茶壺,旁邊兩盞清茶,還正冒著熱氣。
袁鑄信步踱入亭子,有模有樣地打了一個道家稽首:
「小子見過仙師,不知有沒有打擾到仙師清修。」
「無妨,」紫衣道士指著旁邊位置,「坐吧。」
袁鑄也不拘謹,再次行禮后,穩穩噹噹入座。
「說說剛才你都看到了什麼。」
「回仙師,剛才小子什麼都沒看到。」
「那你想到了什麼?」
「就是想了一些前塵往事。」
「你只在夢中見過母親,父親幾乎沒管過你,兒時在鄉下度過,少時飽受病痛折磨,長大后又屢次受挫,你可曾有過怨恨?」
袁鑄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有!」
「何以報之?」
「當以本心報之!」
「聖人云: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遍讀聖賢書,為何不謹遵聖人訓?」
「若我不入修行之途,定當謹遵聖人訓,因為聖人教化天下人;而我輩修士,逆天而行,本就爭流而上,行事自有一套法則,不能等同視之。」
「你以為何謂『大惡』?」
「損人而不利己。」
「何謂『大善』?」
「利己而不損人。」
「殺人一人以利天下,可乎?」
「遵循本心。」
「殺己以存天下,可乎?」
「遵循本心。」
「舉手為之而利他人,為否?」
「遵循本心。」
紫衣道士撫須笑道:
「好一個遵循本心!
「我輩修士,逆天改命,本就是極端自私行為。
「試問,哪個修士不望飛升上界,證道長生?天下靈材本就有限,帶走一分,便少一分。
「能飛升者,哪個願意散道世間,把本該屬於這方天地的靈氣歸還天地間?
「求真,求真,修士修行,求的就是一個『真』字,違心之舉,有違這個『真』字,吾不為也。」
袁鑄點點頭,問道:
「敢問仙師名諱?」
「名號而已,不足掛齒。帶你來的那位是我徒弟,也就是你的師兄,修鍊上有不明之事,只管問他就是。」
袁鑄一頭霧水,什麼時候自己就多了一個師傅呢?
不過,老酒鬼都如此了得,料想眼前這位,實力更甚。
這樣的師父,不要白不要啊。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袁鑄連忙起身,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響。
紫衣道士『哈哈』一笑,道:
「咱們師徒,只有傳承,沒有宗門,更沒有那些繁文縟節。
「如果非要給咱們師門取個名字,那就叫酒劍宗吧,目前為止,咱們酒劍宗也就你、我、你師兄咱們三個人。
「師兄傳你的【桃花劍訣】,一共九重,以你師兄的資質,也只練到了第八重,希望你能後來居上,維繫咱們宗門的傳承。」
袁鑄弱弱地問:
「師父,師兄到底是什麼境界?」
其實他心裡更想知道眼前這個便宜師傅的境界。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知道,有你師兄在,沒人能欺負得了你就行了。
「不到萬不得已,你可不能事事指望師兄。
「化神之前,師兄會給你提供一些東西,其他的,全靠你自己。
「出了這裡,你完全可以當我這個師父不存在,今後的日子,該拜師拜師,該學藝學藝,正常修鍊就行。」
「我還能來找師父嗎?」袁鑄問道。
「該見的時候,咱們自然就會相見了……」
紫衣道士說完,袁鑄只覺眼前一晃,再睜眼時,已經回到了廢墟。
老酒鬼守在他身邊,好像心懷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老東西真偏心,竟然把劍傳給了你!」
聽到老酒鬼的話,袁鑄才注意到自己手裡多了一把無鞘鐵劍,劍身敷著厚厚的鐵鏽,根本看不到劍身。
他雙手握住劍柄,向老酒鬼抱拳行禮道:
「見過師兄!」
老酒鬼笑道:
「沒徵求你的意見,就代師收徒,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師兄送我如此機緣,感謝還來不及呢。」
「相信師父也交代你了,化神之前,一切還是要靠你自己,我的任務就是傳你【桃花堅決】。」
老酒鬼指著袁鑄手裡的鐵劍說:
「此劍名【斷生】,乃師門傳承之象徵,師弟你可不能把他給弄丟了。」
袁鑄把劍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了半天,感覺把這劍丟到集市,賣廢鐵,都沒有鐵匠收。
老酒鬼可不管袁鑄想什麼,拉住他的手,再次施展神通,回到破廟。
「不行,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沒有酒喝怎能行呢?」
倆人剛站好,袁鑄再次感覺一晃,已經出現在一個酒窖。
「這裡是苦竹山,苦竹山的竹玉露,可是舉世無雙的。」
老酒鬼熟門熟路的在酒窖里翻出一壇泥封窖藏,扣去封泥,揭開蓋子,深聞一口,滿臉陶醉:
「還是這個味兒!真好!」
袁鑄不齒道:
「師兄,咱們這樣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太合適了。也只有我才能品出這竹玉露之精髓,別人喝了,那都是暴殄天珍。」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懂,我懂,你是想說,我們這樣行徑,等於是偷,對吧?」
袁鑄連忙點頭。
「她偷我的心,我偷她的酒,大家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