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談波和阿君的故事，前半段聽起來非常正常。

就跟大多數人魚飼養者和人魚之間的故事差不多，甚至談波對阿君的上心程度更多一些。

已經超出了普通飼養者對待人魚的地步。

起碼在談波的口中，他非常喜愛阿君，對於阿君的喜好也能如數家珍。

「阿君對我也非常好。」

說著這些的談波，在後面加了一個：「但是……」

但是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呢？

是在兩個月之前的一天，阿君生病了。

「阿君生病了，沒有任何癥狀的發燒，並且持續性昏睡。」

當這句話從談波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不論是白余還是計佩霖都提起了精神。

這可是目前已知的，人魚擁有雙腿之前會經歷的過程。

可是就他們所見，阿君似乎並沒有得到雙腿的跡象。

「然後呢？」

「然後……阿君在第三天就醒了過來。」

談波眉頭蹙起，那雙桃花眼中滿是深沉的憂慮。

「我不知道在阿君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在阿君醒來之後，他就完全變了。」

如果說，以前的阿君是一條比較有個性，但是活潑可愛的人工培育人魚。

那麼在發燒昏睡醒來后的阿君，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他變得非常尖銳、充滿戒備。

對談波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不論談波做什麼，都開始用充滿懷疑的眼神注視他，並且說著讓談波會感到難過的話，同時拒絕談波的一切試好，甚至於……

甚至於想要逃跑。

「我身上的這些傷，就是阿君留下的。」

談波神色淡淡的垂眸，用手撫過綁著繃帶的手臂，對此一帶而過。

「雖然我不知道在阿君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相信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總是能夠讓阿君重新建立起對我的信任。

「這個過程也許比想象中要難，可我不想放棄。

「只是在信任重新建立起來之前，我總不能讓阿君以這種方式離開我，所以……

「請讓我見一見阿君吧。」

談波的話語聽起來非常真誠，他的眼神也很真誠。

可是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白余和計佩霖卻對視了一眼，看著談波的眼神也發生了轉變。

這事情正是巧了不是嗎？

白余就是一條得到了雙腿的人魚。

人魚發燒昏睡之後會經歷的情況，他全都經歷過。

班山的人魚小蘭花到現在還在昏睡之中，只是身體狀態穩定了下來。

所以阿君僅僅昏睡了三天的時間，就醒了過來，並且對談波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要知道人魚在發燒昏睡后，可是能夠感受到飼養者內心的。

也許真正的談波和他表現出來的模樣相差許多？

「你看起來很在意阿君。」

又是這句話，只是從疑問句變成了陳述句。

白余沒有再說更多的話，只是往後退了一步。

計佩霖心有靈犀，簡單的和談波說了幾句場面話。

表明了現在見不到阿君的同時，又安撫了談波幾句，讓談波先休息后，便跟著白餘一同離開了。

在遠離了給談波安排好的休息地點后，計佩霖才開了口。

「談波就是元明澤口中，那個跟我抱有同樣目的，曾經找過他的人。」

乍一聽計佩霖這句話，白余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白余很快就想起來元明澤是誰，又想到計佩霖當初找到元明澤時說的話。

計佩霖告訴元明澤，他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找到「可以讓人魚擁有雙腿的方法」。

如果談波去找元明澤時，跟計佩霖抱有同樣的目的，再結合阿君的事情……

「我在許多故事裡，見過一些角色以玩弄他人的感情為談資，覺得他人為自己掏心掏肺是足以自傲的事情，但是我沒想到在現實中竟然也會見到這樣的人。」

而且玩弄的對象還是一條人魚。

真是……

讓人厭惡。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雖然有保護人魚魚身安全的法律，但感情上的問題並不在其中。

若是確定阿君在島上，談波想要強行帶走阿君，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若是計佩霖想要阻撓，可能會發生一些「小摩擦」罷了。

白余覺得可以從其他方面入手，畢竟阿君已經不想再見到談波，甚至開始主動逃離，身上還有傷的事情，全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不過在此之前，白余還想要找阿君確定一些其他的事情。

……

白余找到了阿君。

他看見阿君的時候，阿君正趴在魚缸邊上朝著窗戶外面張望。

一見白余回來，阿君的臉上便自然的露出笑容來。

那眉眼彎彎的樣子格外好看。

有著黑色帶紅色描邊魚尾的阿君，還有一頭烏黑的長捲髮，以及紅色的眼睛。

再加上人魚自帶的高顏值，笑起來的阿君可謂別有風情。

不過笑著笑著的阿君，在白余靠近后，面上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魚魚……你的身上……」阿君的眉頭一點點擰在了一起，「談波找到了你嗎？」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白余可以感受到阿君好似變成了一隻警覺著的炸毛的貓一般，若是有機會的話，定然會掉頭就跑。

不過此時的阿君不是在海上，而是在客房的魚缸里。

他確實想跑，但也想要帶著白餘一起跑，故而阿君沒有動，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白余。

被盯著的白余：「……」

從一開始他就發現，阿君對於氣味的敏感度好像非常高的樣子。

眼見阿君整條魚都在緊張，白余伸手摸了摸阿君的發頂。

在白余的安撫下，阿君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不少，但還是對此非常在意。

白余將阿君身上的繃帶全都檢查了一遍。

以人魚比人類更強的自愈能力。

阿君身上的其他傷口都在很好的恢復，除了尾巴要慢上不少。

跟阿君初來時相比，此時的阿君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不過……

「阿君能跟我說，為什麼這個地方會受傷這麼嚴重嗎？」

白余指了指阿君的尾巴。

阿君尾巴上的傷口，不僅僅少了鱗片。

那個地方還少了一塊肉。

不用笑醫生多言，以白余在深海中生活的經驗，就能夠判斷出來。

阿君尾巴上少的那塊鱗片，應該是被生生扯下，至於鱗片覆蓋下爛掉的肉……

就像是被人挖開一般。

白余從見到阿君的第一眼時，對阿君尾巴上的這塊傷口就很在意，只是未曾仔細詢問。

還以為是阿君跟海里的魚打架受的傷。

可是在看見談波后，白余卻突然想確定一下。

聽到白余詢問的阿君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塊傷口。

「這個……是我自己挖的。」阿君說。

光是聽著都覺得很疼的白余，「為什麼？」

阿君想

了想：「我感覺這個地方，有東西。」

他見白余蹙起眉頭，又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把那個東西挖出來扔掉了，就在我來到這裡之前。」

白余：「……」

他擔心的是那個東西還在不在阿君的尾巴里嗎？

不對，還是擔心的。

他只是想到阿君為了把那個藏在鱗片下的東西找出來，便生撕了自己的鱗片又挖了鱗片下的肉……

「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阿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那個東西一直留在這裡的話，我會被談波找到。」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可以離開談波。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阿君的神色平靜又認真。

好似跟自己對自己下手相比，扔掉那個藏在身體里就會被談波找到的東西相比，後者更加重要。

也正是這種平靜與認真，讓白余真切感受到了阿君的決心。

阿君真的想要離開談波。

白余伸手摸了摸阿君的面頰。

阿君下意識的偏頭，將面頰貼在白余的手心上，唇角微揚。

在面對白余的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的放鬆自己，感覺跟白余在一起很舒服。

從見到白余的第一眼起，他就很喜歡白余。

「你……」白余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不是聽見了他的心聲？」

阿君：「……」

阿君點了點頭。

「我很喜歡談波，我以為談波也很喜歡我，但是……」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談波根本不喜歡他。

對於談波來說，他跟其他的所有人魚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在聽見那些心聲之前，阿君從談波那裡所感受到的，明明並非如此……

對於很喜歡很喜歡談波的阿君來說，這幾乎顛覆了他的整個世界。

曾經的談波，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所以阿君才會在醒來之後，想要離開談波，不惜任何方式的離開談波。

可是談波並不想讓阿君離開。

這讓無法逃離的阿君，開始憎惡談波。

這是阿君來到海島的第三天。

前兩天的時間裡，阿君都在養傷，大多數時間都是沉睡。

白余還沒有時間跟阿君談論什麼。

可是此時此刻從阿君口中聽到的這些話語，卻讓白余看見了人類和人魚相處的另一面。

談波對阿君確實是了解的。

阿君若非面對白余，這些話語不可能跟任何人說。

談波也是不了解阿君的。

因為談波根本不可能知道，阿君對他態度轉變的真正原因。

「真奇怪，以前的時候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明明他看著我的眼神裡面，根本沒有那些喜歡……跟計佩霖看著魚魚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可是這一切，在他從昏睡中醒來后，都變得明確起來。

他終於能夠分辨，偽裝的愛意，有多麼虛假。

白余和阿君聊了許久，還從計佩霖那裡找了一些圖片來給阿君看。

確定了阿君從尾巴里挖出來的東西，確實是有著「追蹤」功能的異世界晶元。

白余跟阿君說，「不用擔心，我會攔住談波。」

但事情總有以外，阿君還是跟談波見了面。

並且阿君對談波使用了「掏腹」技能。

談波腹部受傷了。

追蹤阿君至此，從白余和計佩霖的口中，確定阿君就在島上的談波，為防萬一，開始主動尋找阿君可能在的地方。

許是運氣不錯，以及談波本身的能力。

談波找到了離開房間，在外面的泳池中曬太陽的阿君。

談波和阿君見面的場面，要比想象中好很多。

並沒有什麼質問、尖叫、反抗之類的畫面出現。

談波跟阿君說著自己「很想他」、「傷口很疼」之類的話語，非常自然的靠近了阿君。

阿君從頭到尾只是安靜的呆在泳池邊上，看著逐漸接近的談波。

並且在談波嘗試接觸他時，沒有任何反抗。

他就像是信了談波的鬼話。

然後……

在談波將阿君從泳池中抱起來，也是談波放鬆警惕的時候。

阿君的手朝著談波的腹部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