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前 第二章 也許邪惡的我

之前說過，我記事很早，記憶力也不錯，小時候很多事都記得比較清楚，包括幼兒園裡的一些事情，我都能說出來三四五六件。記憶力幼兒園裡可真是發生了不少事啊。

對於一個小縣城來說，我的幼兒園確實算是比較夠格兒的了，上下兩層，分大中小班，我也是第一次在這裡背上了書包跨進了學堂。可能有很多大人認為，幼兒園的小孩子都是天真質樸的，其實小孩子遠比大人們想象的成熟的多得多，幼兒園的小孩子們也會分三六九等，我的話當時勉強能歸為幼兒園社會裡的中上層。園裡食物鏈的頂端自然是兩位老師，而孩子王是一個小男孩，他能成為孩子王的原因也很簡單，這個小男孩家裡有一間童裝店的，每到換季的時候新衣服都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老師的孩子身上，男孩自然得老師歡心，也自然而然的在班裡無法無天。

男孩和女孩的性格差異真的相當明顯，男孩們總喜歡汽車大炮刀槍之類的武器，女孩們喜歡漂亮的卡紙和折許願星。孩子王和普通小男孩一樣也喜歡各式各樣的武器，但玩具是不允許帶進教室的，什麼東西既能展示自己的地位又能當作武器呢？沒錯，一塊碎掉的地板磚，這個地板磚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碎的了，它碎成了大概八九塊的樣子，有大有小，剛好班裡的上層人士們一人一塊，而我則分到了最小的一塊。武器有啦，那些上層小孩子們一到下課就拿著屬於自己的磚塊開始耀武揚威，有的性情頑劣的，甚至真的會把手裡的磚塊當做武器去打別的小朋友，雖然我有屬於自己的小板磚，但我並不在此列之中，究其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怕老師。上層人士們靠著碎掉的磚塊維護了好長一段時間自己的權威，最後的結束的原因是，孩子王和老師吵了起來，孩子王對老師說，

「你再說一句試試？我可是有大刀的！」

「你有大刀？你拿出來給我看看。」一位老師站在孩子王的桌子前插著腰，

「嘭！」孩子王從腳下抽出來那塊彰顯他身份的破瓷磚並且拍到了桌子上。

然後破瓷磚就全部被老師用掃帚掃了出去，順帶破天荒的訓了孩子王一頓，孩子王被訓哭了之後一抽一抽的，實在是有點丟人。

在幼兒園裡曾發生過一件大事，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直到現在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小朋友有懂事早的，也有整天迷迷瞪瞪哭爹喊娘要爺爺找奶奶的，小傻子就是這樣的，誰一動他的東西他就會大喊，「你偷我東西！我告我奶奶講！」說實在的，在學校里打這樣的小報告實在是丟人，起碼要「我告老師講！」才具有一定威懾力，他這樣的小報告確實太低端，但很煩人。然而不可否認的，這個小傻子其實長得很不錯，作為一個不到五歲的小男孩真的做到了唇紅齒白，皮膚白嫩細膩，深的兩位老師的喜歡。但是最後他破相了，這就是幼兒園裡的大事，從左邊嘴角一道傷疤蔓延至左下眼瞼，差點傷到了眼睛。那是一次下午的課間，小孩子們集體去衛生間小便，七八十個小孩子亂鬨哄的，我和小傻子走在一起，回教室的路上有說有笑的，我們倆一前一後進門，我在後邊，然而就在進門的那一剎那，我鬼使神差的伸出了左腿，絆了小傻子一腳，他摔倒了，我已經記不清他是怎麼倒下的了，就記得他倒下之後立馬哭了起來，我愣愣的站在旁邊，看著血從他朝地的臉的右邊，順著略有低洼的地板磚流了出來，太陽照在血上，紅的發黑。後邊的小朋友被嚇的不敢進門，坐在講台上的老師立刻沖了過來，一把將小傻子抱起，而我則被後邊一窩蜂湧上的孩子擠到了後邊。後邊的事已經記不太清了，就記得小傻子的奶奶真的來到了學校里，在教室里大發雷霆，質問小孩子們到底是誰幹的，不要讓她查出來，不然讓警察把他/她逮走！我坐在教室的後邊，嚇的瑟瑟發抖，但又儘力控制住身體不讓自己抖動幅度太大。也許有人會問小傻子為什麼說你絆的他？試問哪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能記清全班七八十位同學的名字和長相呢？我就這樣僥倖逃過了制裁。時隔多年，我無數次回想過這件事，我慚愧、內疚，也無數次在內心質問自己為什麼會去傷害一個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玩伴？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那時年齡實在是太小了，沒預估到自己那一腳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這的確是為自己開脫最好的說辭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那一瞬間我的心裡確實有著強烈、不善良的、想要去傷害別人的念頭，就如同荀子所說的，「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那一瞬間的我，就是人性之惡，無可辯駁。

回到家后，我被小傻子奶奶在教室里的說法嚇得不輕，一向活潑話多的我，那天出奇的安靜，以至於爸媽都以為我是不是在學校里又受欺負了，或者是做錯了事被老師教訓了，我並沒有向媽媽坦白學校里發生的事，那時的心理活動我還無比清晰，「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哪怕是媽媽也不行！」

最後這件事由學校賠了小傻子家一筆醫藥費告終。時至今日，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絕對的好人，但也肯定不會是一個心思邪惡的人，但那天陽光下黑紅的血灘卻深深的映在了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我也只能概括自己是一個，也許邪惡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