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瞧
「呀,春分這字寫得可真好。」柳姨娘看了時春分寫的請帖,也發出了像離燕一樣的感慨。
時春分只當她是有意恭維自己,同樣沒放在心上,「我只怕自己愚笨,連寫請帖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
「怎麼會呢?」柳姨娘見她這樣的年紀卻不驕不躁,心裡更覺難得,老太太果然不是隨隨便便給褚令挑的人,時春分家世雖差,但不代表她沒有其他過人之處,光是這恬淡的性子,就是她兩個女兒比不上的。
柳姨娘心下煩躁,面上卻是不顯,「你這帖子寫得極好,大方得體,沒有任何疏漏。」
「真的嗎?」時春分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再怎麼不驕不躁,也始終是個十六歲的少女,驟然得到長輩的肯定,心下也會覺得歡喜。
「真的。」柳姨娘笑著給她肯定,又繼續道:「請帖寫好了,接下來咱們便要排茶會的座位。」
哪幾家小姐玩得好,哪幾家夫人談得來,哪個與哪個不合,都是重要的考量因素,隨便排錯一個,便會讓大家無法盡興。
時春分一邊看著柳姨娘排座位,一邊聽她對各家的夫人、小姐的秉性如數家珍,眼裡的崇拜簡直擋都擋不住。
柳姨娘也沒有藏私,將自己知道的盡數說了出來,至於時春分記不記得住,那就看她的本事了。
等到排好座位,時春分的腦子已經不太夠用了,偏偏柳姨娘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座位安排好了,我們還得準備茶點,縣丞夫人喜愛甜食,最好備冬瓜糖佐玫瑰花茶,漕幫的大小姐偏愛棗泥酥,二小姐和三小姐喜歡桂花糕,可以給她們沏一壺龍井解膩,雲想綢緞莊的雲老闆和她女兒不喜甜食,可以讓廚房炸一碟椒鹽麻花佐鐵觀音,還有……」
「柳姨娘!」時春分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春分愚笨,實在記不住了,不知可否請您寫在紙上,讓春分回去一一準備?」
柳姨娘一頓,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將要備的茶點一一寫下,柳姨娘才拋出了最後的難題,「除了這些茶點以外,還要另外準備一些珍貴的茶點供眾人品鑒,以展示自家的心意和底蘊,這種事情向來是由茶會的主人操辦,我不便插手,還得靠你自己費心安排。」
「是,柳姨娘。」
時春分嘴上答應,心裡卻巴不得柳姨娘能替她安排,可她知道不能事事都假手於人,否則老太太讓她舉辦茶會的意義便蕩然無存,好在別的事情她或許不懂,但在吃食方面卻是有所涉獵的。
只因以往她經常被分配到廚房幹活兒,府里的廚娘都很喜歡她,教了她許多庖丁之術,久而久之,她在吃食上便有了一定造詣。
可惜這種事情不似琴棋書畫,也沒得比賽,否則她說不定也能跟那些大家閨秀一爭長短。
——
茶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時春分早早起床,挑了一身蓮青色的長裙穿上,整個人看起來端莊大氣,又不失女兒家的靈動,這是她第一次主持這麼大的場面,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好在所有事情都已經準備就緒,只要不出大錯,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唯一令她感到可惜的是,成親后第一次宴客,夫君卻不在她的身邊。
褚令走得突然,如今已經整整過去,也不知華亭縣主消氣了沒有。
余阿兔站在她身後服侍,見她上妝后比平時還要驚艷百倍,不禁發出了由衷的感慨,「奶奶真美,今日一定能艷壓全場!」
時春分靦腆地笑笑,她倒是沒打算去艷壓誰,只是一心想著不能給褚令丟臉。
女為悅己者容,褚令就是那個能讓她費心打扮的人。
「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出發了。」
時春分站起身子,下意識地看了余阿兔一眼,這幾日她規矩學得不錯,比剛來的時候沉穩多了,看來她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余阿兔並沒她想象得那麼不自量力。
這次茶會的地點定在褚家的湖心苑,時春分等人抵達的時候,柳姨娘一行已經在那兒等待了。
褚家多美人,華亭縣主和褚令艷絕柳州暫且不提,柳姨娘所生的一對千金在柳州大大小小的宴會中,也一直備受矚目,大女褚芊溫婉動人,知書識禮,二女褚瑩嬌俏活潑,天真無邪,她們每次參加宴會雖然沒有褚令那般風光,卻也一直是人群中的焦點。
此次茶會雖然不算隆重,可她們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只因在自家的地盤,總不能叫別人搶了風頭。
「妹妹真是越來越好看了。」褚芊看著一身鮮艷的褚瑩,眼裡難掩羨慕,少女多愛明亮的顏色,她也不會例外,可惜她向來循規蹈矩,若穿上艷色反而不倫不類,反倒褚瑩天性活潑,年紀又小,穿起艷色來光彩照人,她們姐妹倆站在一起,褚瑩總是能壓她一頭。
「姐姐也不差。」褚瑩得意地笑笑,在容貌這件事上,她向來很有自信。
雖然她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可很多事情從懂事起就已經根深蒂固,比如容貌美醜、比如嫡庶之分,大人總以為孩子就不會想太多,實則在他們相互攀比的時候,孩子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
「姐姐,你猜待會兒那個土包子會打扮成什麼樣子?」褚瑩故作天真地開口,卻絲毫沒掩飾自己言語中的憎意。
褚芊緊張地看了柳姨娘一眼,低聲道:「什麼土包子,那可是咱們的大嫂!」
「大嫂怎麼了?」褚瑩一臉不屑,「這出身可是沒法改變的,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就算她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夠了,瑩兒!」柳姨娘沒好氣地打斷了她,「一天到晚地凈胡說八道!」
褚瑩撇了撇嘴,還沒來得及辯駁,就聽見褚芊的提醒,「來了!」
她抬頭望去,卻見時春分穿著一襲蓮青色長裙翩翩而至,裙子上綉著小小的碎花,算不上多麼名貴的料子,可卻與她恬淡的性子相得益彰,再看她,平時不施粉黛的人突然抹上胭脂,就好像一支青澀的海棠驟然綻放,顏色由淺至深,從原本嬌嫩的花骨朵變得明艷照人,一顰一笑,都令人沉醉,無法移開目光。
眾人皆看得有些痴了,唯獨褚瑩暗暗握緊了雙拳,她還真是小瞧了這土包子,平時素麵朝天,一副單純無害的樣子,偏偏茶會用心打扮,驚艷全場,這不是純心想搶她們姐妹倆的風頭嗎?
這樣有心機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他們褚家最好的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