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番外七
喬晚睡得迷迷糊糊,只覺自己被人緊緊箍在懷中,她掙脫兩下不僅沒有掙開,竟是被抱得更緊。
「熱死了……」
她輕輕嘟囔一聲,只聽耳邊一道男聲響起:「熱了?我給你打扇。」
話音未落,便有一陣柔和涼風吹了過來。
喬晚舒服閉上眼,只是片刻后突然啊一聲叫了起來。
她猛地推開陸承安,哆哆嗦嗦指著他:「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房裡?」
黑暗中,她的一雙眸子格外亮,閃得陸承安心尖一抖。即便他二人過了這麼久的日子,在看見她一雙眼的時候,他也仍會心動。
「我去點蠟燭。」
陸承安也不多說,下地將蠟燭點亮。再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個厚厚的手札遞給喬晚。
「你餓不餓,若是餓了我讓小廚房做些東西給你。」
喬晚怔愣的點點頭,見陸承安出去才放下心來翻開手中手札,待發覺字跡熟悉她還有幾分困惑,可當看見開頭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卻忽然冷笑一聲。
「呸,我怎麼可能得阿茲海默?老年痴獃?」
隨手丟下手札,她穿了地上軟鞋想要往外走,不過剛走到梳妝鏡前,就停了下來。
鏡子中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說是她,是因為無論眉眼輪廓還是氣質她都知道那就是自己,可臉上的皺紋還有鬢邊的白髮,以及身上傳來的沉重感都讓她清晰知道這又不是她。
喬晚湊近了銅鏡,仔細看了當中的人,又用手搓了搓臉上的皺紋,確定都是真實的后才頹然坐在床邊。
看著床上那本手札,她輕輕翻看起來。
除了第一句話很是礙眼外,其餘所記錄的都是一日又一日的生活點滴。當中出現最多的便是陸承安的名字。
她看著看著有些煩躁的丟開。
陸承安從小廚房端著包子白粥以及小菜進來時,就見喬晚直愣愣看著地上沒有半點反應。
「先過來吃些東西。」
把東西放到桌上,陸承安過來拉喬晚,見她腳上只穿著一隻鞋子,另外一隻掉在梳妝鏡前,便彎腰撿起,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他正握著喬晚的腳踝,卻被喬晚狠狠抽開。
陸承安沒有防備,被她的動作帶著向前踉蹌一下。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過來吃飯。」
陸承安也不在意,只是握著喬晚的腳踝把鞋子重新穿上。
喬晚被他拉著走到桌子前,這才發覺自己確實是餓了。包子的香味竄入鼻尖,她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陸承安見狀淡笑道:「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今年多大么?」
喬晚瞪他一眼,只覺這問題傻得沒邊了,她張嘴想說自己的名字,可眨著眼想了許久只說了句二十四便繼續低頭吃包子去了。
陸承安哈哈一笑,隨口嘟囔著我就知道。
「我知道你是陸承安。」
喬晚咬著包子吃得滿嘴都是油。
「你每次都知道,哪怕不記得自己也記得我。」
陸承安給她擦了擦唇邊,又把火腿丁推到她面前。喬晚繼續吃著,心裡只暗道這人真傻,她分明是看見那本子上寫了他名字的。
「我還想吃……」
「不成,你前些年患了胃疾,吃多了要不舒服的,這會兒先吃這些,待什麼時候餓了我再熱了別的點心給你。」
看著給她一根根擦著手指的男人,喬晚嘟囔道:「你讓我自己吃飽了多好,省得你跟著一遍遍受累。」.
「那也不成,你慣會說好聽的,待胃痛難忍的時候又要哭著說我不是好人了。」
陸承安眼中滿是寵溺,喬晚眨著眼睛頗有些不高興。
「我可讓你喝一小盅桃膠燕窩燉銀耳,只是你喝了后要漱口方能再睡。」
喬晚眼睛一亮,連忙點頭。
到底如願又吃了一小盅甜品,喬晚在陸承安的照顧下漱了口又重新坐回床上。她剛吃完東西如今也睡不著,只能不停跟陸承安講話。陸承安熟練的從床邊一個木匣子中,拎出個絨布袋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
喬晚打開那絨布袋子,裡面裝著的全都是小小的金珠子。
那些金珠子形態各異,有實心的金元寶,也有實心的金魚蓮花,甚是金瓜子金花生都應有盡有。喬晚哇一聲自己翻看去了。
陸承安就在一旁看著,見她把一兜金珠都倒了出來,不由輕車熟路的拿出個黑色的木盤給她擺放。
喬晚著迷的數著那些金珠子,陸承安聽她數完五十七又直接跳到二百一,再數回三十六不由抿唇道:「你這財迷的性子,竟是到如今也改不了。」
金珠子被她撥弄得嘩啦作響,陸承安雖然睏乏但看著她仔細數數的模樣又覺可愛,便拿起團扇輕輕為她扇起風來。
待到金珠子的嘩啦聲停下,他才默默把東西收拾起來,又拿了被子將人蓋上,二人重新睡了過去。
陸承安同喬晚雖然在府中深處辟了一個小院子,但若濃同長庚還有臻兒經常會過來陪著他們,只是這些年陸承安喜靜,便不怎麼讓他們過來。但初一十五,一家人還是會湊在一處一同吃個飯。
姩姩被陸長庚抱在懷中,她如今剛會說話不久,但小姑娘也不知是隨了誰的性子,一張小嘴兒能說會道,隔一會兒便滴里嘟嚕的說上一陣。
陸長庚笑說嫌她太吵,便把她放在喬晚身邊。
喬晚如今糊塗一陣清醒一陣,同別人說話交流還有些費勁,但同姩姩倒是可以順暢溝通。
大抵是她二人都在自己講自己的,倒是不耽誤什麼。
若濃在一旁看著,心中莫名一軟,便坐到二人身邊去了。她剛坐下,就聽喬晚拉著姩姩的手小聲道:「長庚哪裡去了?他個做人兄長的也不知看著妹妹些。」
姩姩咿咿呀呀咬字不清,喬晚道:「喊娘親,若濃喊娘親……」
若濃在旁邊忽然就忍不住,瞬間紅了眼。
臻兒上前將人帶到外頭廊檐下,她拿出帕子給若濃輕輕擦著眼淚:「莫哭,待會兒父親瞧見要傷心了。」
陸承安最近身子不大好,前些日子受了風寒,大半個月了一直不見好。
他們都知道父親是照看母親太過勞神憂心導致,但他們為人子女的卻是說不出讓父親歇歇的話。
若濃調整好情緒跟臻兒進了屋子,一個拿起飯碗喂姩姩,一個拿著筷子一直照顧著喬晚。陸承安從屋中出來的時候,頭還昏昏沉沉的,若濃不放心好說歹說讓他同意往小院子中放兩個丫鬟。
怕自己因病而疏忽了喬晚,陸承安便只能勉強同意。
兩個小丫鬟年紀都不大,同喬晚相處的也算可以,陸承安觀察了幾日才敢讓喬晚單獨同她們一起,自己則抽空小憩一下。
一日他午睡醒來,就聽見院中兩個小丫鬟銀鈴一般的笑聲,可聽了會兒沒有聽見喬晚的聲音,便忍不住焦急走出屋子。一隻腳方踏出去,就聽一個性子活潑的小丫鬟端著手中削好皮的梨子對喬晚道:「夫人說說我叫什麼名字,說對了便給你吃。」
喬晚皺著眉:「方不是說了你叫小缽子?」
兩個丫鬟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夫人胡說,您剛剛分明說奴婢叫瓷點子……」
又是一陣大笑,陸承安陰寒著一張臉站到三人背後,那小丫鬟正笑得張揚,冷不丁見到他竟是啊一聲把手中瓷盤丟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滾。」
陸承安一腳踢在那小丫頭心口,兩個丫鬟嚇得登時哭了起來,連滾帶爬滾出了院子。
擔心喬晚害怕,陸承安換了副相對柔和的面容拉起她的手。
「你要吃梨子?我削給你吃。」
喬晚搖搖頭:「也不是想吃梨子,只是那兩人太煩……你方才踢得好……」
陸承安輕笑出聲,拉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喬晚皺眉問道:「那兩個人是誰來著,我實在記不得。」
「我也記不得是誰,不必理她們。」
「我便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若是,我不會不記得……」
喬晚側頭看著陸承安,一臉嚴肅:「你方才踢得真好,你若不踢我也想踢的。」
「方才這句你說過了。」
「有嗎?」
陸承安笑著道:「雖不一樣,但也差不離……」
說著話,他又去院中水桶舀了水來,給喬晚洗了梨子又削了皮切成塊放到她面前。
喬晚看著他彎腰在水桶里洗手,便隨口問道:「這院子怎麼也沒個水井?可是挖不起?」
「不僅沒有水井,連水缸也是沒有的。」
他怕喬晚糊塗時候出現危險,剛搬來就讓人給水井封死了,只是沒想到她今日會問。正想著給她講講緣由,陸承安就見喬晚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我有銀子的,我給你銀子你去挖一口井。」
她上翻下翻也沒翻出什麼,陸承安上前從她身上摘下荷包打開,喬晚看著裡頭滿滿當當的金珠子,很是大方的抓了一把,待要往外拿的時候手指又突然張開,嘩啦漏回去一半。
陸承安在一旁看著,笑得咳出了眼淚。
大概是有些尷尬,喬晚抬頭道:「挖個井很貴嗎?」
「不貴,只要兩顆金珠子就夠了。」
喬晚長舒一口氣,從掌心中挑出看著最小的兩顆遞給他。
陸承安笑著接了放進自己的荷包,又拉著人回了屋子。
回去的路上,他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喬晚點頭,斬釘截鐵道:「你是個紳士。」
陸承安笑得眉眼微彎,跟她回了房間。
晚間他睡得正熟,卻突然發覺身邊人輕輕推搡自己,陸承安睜開眼,就見喬晚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陸承安,我記得你是誰,你是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