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打人
孟昭訓站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受不住了。
深冬陰冷,面前的琉璃瓦上都結滿了冰。狂風刮在身上,她站在雪地里沒一會兒就察覺到渾身冰冷。
昨日里受了傷的腿本就沒有醫治,如今被風吹了這麼長時日,腳腕已經在隱隱作痛了。
她強忍著不耐煩,問道:「你們小主呢?」叫她過來,又不讓她進去,殊良媛這是做什麼?
孟昭訓站在原地,冷的手掌心一片泛涼。
「我們小主睡了,孟小主先等等。」竹枝撐著油紙傘站在身側,神色淡然。
「睡了?」孟昭訓猛然抬起頭:「不是她讓我過來的嗎?」
讓她過來,人還躲著不見她,直接就睡了。孟昭訓想到這兒,咬牙冷笑:「既然你們小主睡了,那我就走了。」
雪地里站著難受,渾身泛冷,孟昭訓剛轉身卻是被人攔了下來。
「你做什麼?」孟昭訓滿臉冰冷。
竹枝伸出手擋在她面前,寸步不讓:「小主讓孟小主在兒等著,小主要是擅自離開,可就是以下犯上犯了大不敬之罪了。」
「你!」孟昭訓怒極,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這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在這兒站著。
這麼冷的天,單單隻是站了這麼一會兒人就難以忍受。再等下去,人凍不死,可也得受大罪。
孟昭訓撐著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你們想要活生生的凍死我。」
「奴婢不敢。」竹枝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擋在孟昭訓:「只是小主讓孟昭訓等著,您若是非要走,到時候若要是發生了什麼事那可就不是奴婢能保證的了。」
這個賤婢分明是在威脅她!
孟昭訓氣的渾身發顫,她自然是知道殊良媛的位份比她高,且還高出不止一丁半點兒。
今日她若是敢離開一步,只怕是下一秒殊良媛的巴掌就要落在她臉上。
按照位份大小,殊良媛做這些那是理所應當的事。
孟昭訓想清楚這些,面色都白了。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一下子慘白的沒有溫度。
竹枝看她這樣子就知道這人是不敢走了,瞧了眼頭頂的烏雲,淡淡道:「想來孟小主也想清楚了,既然如此,那就在這兒候吧。」
她說完就離開,獨留孟昭訓一人站在原地。烏雲在頭頂隆隆作響,她白著臉只覺得從腳底到心口都是涼的。
*****
南殊那一覺睡了快兩個時辰才醒。
竹枝過來扶她起來,道:「孟昭訓還在外面等著。」
孟昭訓被嚇壞了當然不敢走。南殊懶洋洋的從床榻上起來,挑開窗欞往外面看了一眼。
天上已經零星飄起了雪花,眼看著就又是一場大雪,孟昭訓的身子站在冷風中,看著已經搖搖欲墜了。
南殊放下挑開窗帘的手,打了個哈欠:「讓她回去。」
竹枝在一旁給她披著衣裳,聞言驚訝道:「就這麼讓人回去了?不見孟小主?」
孟昭訓可是在這兒等了兩個時辰,就這麼回去,只怕是要氣死。
「見她做什麼?」南殊捧起茶盞喝了一口,眼中冰涼涼的:「她如今怕是巴不得我去見她。」
是死是活也不過是伸頭一刀,豈非是便宜了孟昭訓。
這樣一直吊著她才有恐懼感。
唯恐哪日怕自己真的對她下了手,這種細碎磨人功夫,可比乾脆利索的懲罰來的折磨人多了。
「讓她明日繼續過來。」南殊放下茶盞,起身過後又去探望孟秋。
喝過葯后,孟秋的燒退了些,人雖還是昏迷。好歹沒那麼滾燙了。
南殊從孟秋屋子裡出來,又拐彎去了另一間屋子。
小福子與小桂子都算是撿回一條命,身上七七八八的傷口不少,但起碼人還是活著的。
小桂子沒了一條腿,人也脆弱些,南殊進去的時候還在酣睡。
照顧他兩的小太監正在熬藥,聽見動靜轉身,瞧見南殊后嚇了一跳,剛要跪下來南殊便道:「沒事。」
南殊動靜雖小,但還是將一邊的小福子鬧醒了。他睡的並不深,聽見動靜瞧見是南殊后,掙扎著便要下來。
「你安心養病。」南殊趕緊伸手阻止了他。
「奴才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小福子撓了撓頭,有些羞澀。
他年紀小,之前生的黑瘦跟個猴一樣。這段時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倒是養了些肉出來。只是他身上都是被爪子抓出來傷,如今傷口好了正在長肉結痂,癢的受不了。
為了讓傷口好好長,衣裳也沒好好穿。裡面用布纏繞好,只在外面披了件長衣。
小主天仙似的人物怎麼能看這些?小福子一邊挪著身子想要擋擋,一邊又猶豫著去看小主。
南殊見他尷尬,便也不多待了:「好好養身子,我等你快些好起來。」
小福子那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黑漆漆的臉上浮出兩分羞澀,他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支支吾吾:「小主日後還要奴才伺候嗎?」
他身上傷疤不少,就算是好了只怕也難看。
南殊看著他忐忑沉靜的雙眼心下一軟,他才十三四歲還只是個孩子。
卻鼓足勇氣救了她。
越是如此,她對背後之人恨意越深:「當然。」
南殊笑著道:「我一直等著你兩好起來。」
小福子眼神發亮,立即點頭。
等從小福子那兒出來,南殊面上的笑意才漸漸僵住了。
「我們這院子好端端的倒是病了一半。」竹枝跟在身後,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一連病倒三個,貼身的人倒了一半。除了她和竹青之外,主子身邊連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那兩個嬤嬤顯然是不管這些的,除了小主的身子,別的一概不摻和。
竹枝忍不住嘆了口氣。
「並非是好端端。」南殊心中無比清楚,這些都是替她受過。
前有太子妃已經對她虎視眈眈,後有珍貴嬪出了月子后必然會來找她麻煩。
歷經昨日,她在東宮只怕越發困難。
「那該如何?」竹枝滿臉擔憂。
南殊微微眯著眼睛,眸子里卻並無半分懼色。
她一路走過來,已經到這一步了。退自然是不會退的,她只會迎難而上。
況且……南殊閉了閉眼,指腹微微摩挲著,這些人固然可怕,卻並非是最重要的。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知道,殿下對她,究竟能容忍到哪一步。
或者換個說法,她要知道的是,殿下對她到底有幾分真心。
***
孟秋足足昏睡了三日才醒,而孟昭訓也在門口足足站了三日。
這幾日南殊天天去站,卻從不見她。
不打不罵,就是磨人。昨日站了一個時辰便讓她回來了。這個天就算是外面下著雪,站上一個時辰人凍不死。
只是回去后渾身都是冷的,骨頭都泛著疼。
她一連站了幾日,再強硬的身子都有些扛不住了。昨日人就有些不舒坦,雙手雙腳都是冰涼的,躺在床榻上蓋了五六層被子人才緩過來。
本以為今日已經結束了,可天還沒黑,殊良媛那兒又來了人。
「我們小主請孟昭訓過去。」依舊是清早一模一樣的話,孟昭訓躺在床榻上,心中卻是涼透了。
「我病了。」她回來時腳都是硬,渾身都像是結了冰,身上剛暖和點,又要叫她去。
孟昭訓一想到這兒,恨不得將她給活撕了。
「這個奴婢管不了。」竹枝看著孟昭訓雪白的臉,心中卻無一分仁慈。
不管她如今有多脆弱,但她忘不了她高高在上打孟秋巴掌的樣子。
「小主只說了讓孟小主過去。」竹枝伸出手:「孟小主,請吧。」
孟昭訓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又站在了剛剛站著的地方。
冷風席捲著裙擺,她有些搖搖晃晃。這些她她日日都過來,受傷的腳腕腫的跟個饅頭一樣。
夾著雨雪,狂風刮在臉上,她恨不得閉上眼睛就暈死過去。
「孟小主要當心了。」一連好幾日,南殊這是頭一回露面。
讓人搬了把美人榻坐在廊前,悠閑自在的看著她:「若是人暈過去了,沒了太醫給小主看病,冰天雪地的凍上一晚可要成冰雕了。」
孟昭訓知曉南殊是故意折磨她,可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這等於是存了折磨死她的心思。
顫聲兒問:「你如此折辱我,就不怕我告訴太子妃?」
「孟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青銅獸口裡墜著的護花鈴隨著風琅琅作響。
南殊身上蓋著內務府剛送來的白貂毛。巴掌大的小臉陷在毛絨中,精緻小巧的臉遮住下巴,渾身透著清貴氣,眼底卻又帶著三分驕縱。
「我一無罰你,二無打你。」她手裡捧著鎏金鏤空的手爐,白皙纖細的手指搭在上面,越發顯得令人挪不開眼。
此時那雙手就在孟昭訓眼前晃蕩,她舉起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道:「你就算是告到殿下那兒也,也怪不得我啊。」
她聲音輕緩,嬌媚膩人,透著那奪目的臉,卻無半點兒煙火氣。
清凌凌的臉上帶著笑意,像是玉人:「何況,我這不是在陪著孟妹妹么?」
孟昭訓站在雪地中,看著前方的人,恨不得抽了她的血,剝了她的皮。
她渾身抖動著,看著她睜眼說瞎話,這人分明是有意的,故意折磨她:「若非你有膽子做,沒膽子認不成?」風雪砸在臉上,接連幾日的折磨,孟昭訓近乎崩潰:「你欺人太甚!」
孟昭訓抬手指著南殊的鼻子,痛痛快快:「你陰狠毒辣,蛇蠍心腸,仗著自己一張臉勾引了殿下,自以為飛上了枝頭。」
連日來的憋屈罵出來后,心中瞬間暢快許多。孟昭訓站在原地喘著氣。
南殊卻扶著竹枝的手走到他面前,揚起掌心在她臉上落下一巴掌。
那一下用了實力,孟昭訓的臉瞬間就腫了。
她被打的甚至側過頭,腦袋嗡嗡的許久才反應過來。
南殊籠罩絨毯,上前一步,發涼的聲音輕輕地問她:「巴掌打在臉上疼嗎?」
何止疼?雙腿站的發軟,臉頰處一陣火辣辣的,隨後便是一陣刺痛襲。
孟昭訓捂著自己的臉:「憋了這麼多天,你也總算是憋不住了吧。」
下賤胚子就是下賤胚子,不愧是宮女出身。對個宮女那麼好,跟親姐妹似的。
她打了孟秋後就知道早晚有這一日,如今這巴掌落下來,孟昭訓倒是鬆了口氣。
「還有什麼折磨人的招數,你儘管使出來。」孟昭訓冷笑著,她又有什麼可怕的。
南殊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勾了勾唇:「三十四下……」
這是她打孟秋的次數,孟昭訓腳步後退,南殊卻步步逼近,餘光往門口看去,瞧見什麼眼睛一亮。
她沖著面前的人道:「殿下來了……」
孟昭訓愣住,下意識就想往門口看。
「啪」的一聲,她剛轉頭,狠戾的巴掌就打在她的臉上,同時,南殊咬著牙,氣勢洶洶的喊著:「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