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章

九娘來到姑娘房，房間床邊圍了一群婆子和一位請來的大夫，婆子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停催促問著大夫情況如何了，「大夫，這姑娘傷勢如何了？」

教規矩的管教婆子額頭急得流下冷汗，這美清姑娘生得好，明顯得九娘看重，她懲罰的時候都不敢下重手，只輕輕用棍子抽了幾下，原打算教訓下這個不聽話的姑娘，哪知道這姑娘如此嬌弱。幾棍下去，竟然皮開肉綻，鮮艷的血嘩嘩地流，一副要死掉的模樣。

幾個婆子當場就嚇得要死，急忙叫人請了上好的大夫來，若是這美人胚子真被自己打死了，依照九娘的脾性來，她們是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的。

「大夫！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九娘急急走來，那幾個婆子看到九娘臉上血色盡失，紛紛低下頭不敢多言一句。

請來的大夫是金陵有名的王大夫，王大夫摸了摸白鬍子，回道：「這姑娘身體倒沒什麼事，只需休養幾天便好了。」

幾個婆子鬆了一口氣，還好人沒死。九娘走上前去，氣惱地推開圍在床邊的婆子，掀開被褥，查看唐美清的手臂。那嫩白如藕段的手臂上，果然有三兩道傷疤，傷疤此時已經痊癒了不少，只是上面血跡還未乾，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九娘又問：「王大夫，這傷疤可還能去除？」

「姑娘年紀還小，日後等傷疤脫落，再敷上一些上好膏藥，自然不會留痕迹。」王大夫笑呵呵的，從藥箱子里拿出一玉瓶，遞給九娘，「這玉凈膏，每日睡前敷在傷口上，不出一月，傷疤自然會脫落。」

九娘這才放下心來，給倚翠遞了個眼神，倚翠掏出一包沉甸甸的布袋給大夫，「辛苦王大夫了。」

王大夫掂了掂布袋，滿意地笑了笑，「給九娘辦事，不辛苦。」這活在胭脂香中的女子，出手可比普通人家大方得多了，他巴不得日日都來這看病呢。

「九娘，我們真的只是想稍微教導下美清姑娘規矩啊，別的姑娘都沒事，就她……」幾個婆子上來為自己開脫。

「行了，你們出去吧。」九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幾個婆子和丫鬟面面相覷，都走了出去。

九娘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姑娘，冷聲道：「美清姑娘，既然醒了就別再裝了罷。」

唐美清睫毛顫顫，這才睜開了雙眼。她一張小臉面無血色，一雙桃花眼沾惹上淚，眼眶紅紅，嘴唇囁嚅了會，道：「九娘……」

饒是九娘心腸硬，看到如此可憐的，斥責的話又吞入喉中。這姑娘身子骨嬌嫩，來不得硬的，那隻能來軟的了，九娘的臉掛上一層虛偽的笑，用她那慣常嚇唬姑娘們的手段半哄半威脅道：「美清啊，你既然來了我這紅宛，便要守我的規矩。」

「九娘說的對。」

九娘的話還沒說完，躺在床上的人就立刻乖巧地回應，這快速認錯的態度到讓九娘愣了愣，她繼續道：「美清姑娘，從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你若聽不進去，那日後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清了清嗓子，聲調上揚，帶著些自豪又帶著些寂寥，「凡是進了我紅宛的女子，日後就算拼盡一切手段都得往上爬，就算淪為權貴妾，也決不可做百姓妻。」

「你可知道為何？」她瞅了一眼唐美清，又自顧地道：「平常百姓男子，哪個會娶青樓里的姑娘為妻，就算他們娶了，養得活嗎？」

她挑起唐美清的下巴，「你這等美貌，若是淪為百姓妻，只怕過得更凄慘！」

唐美清坐躺在床上，眼眸暗了暗，九娘說的這話不假，這個時代的女子本就沒有什麼人權，貌美的女子若沒有點手段又沒有人照顧的話，的確會更慘。

她這幾日早看清了這點，於是便在暗自尋找出路。

紅宛里姑娘要學的東西很多，就連丫鬟都有專門的課，有些丫鬟培養成型之後，就會送到官府貴人宅里去。丫鬟和姑娘學的東西不同，上等丫鬟學的是花草藥膳，她將目標放在那些葯膳上。

唐美清現在手裡有一株神奇桃花枝，她將這桃花和果子的作用大概摸清了，這花枝上的桃花花瓣，人食了之後可提高精氣神能助人安眠，特別是女子食用之後，肌膚會變得更滑嫩。花蕊中結的桃果，有能快速治療的奇效，條件有限，她暫且不知道到底能治療多少疾病。但以她拿自己做實驗來看，普通的傷口疤痕，食用了這桃果，哪怕就一滴果汁，過幾日都會很快痊癒，而且不留任何疤痕。

她若是能好好利用手中這桃花花枝，就算日後無人照顧，她也能憑藉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

說完這話，九娘看著唐美清露出甜甜一笑，乖巧回答道：「九娘為我好，我自然是十分感激的，美清會謹記九娘的話。」

「你聽進去了便好。」九娘看著她這乖巧圓潤的回答，只心中覺得怪怪的，不過一時之間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九娘想著，這姑娘心思靈活，不願意學那些伺候男人的課，怕還是存了想逃出去的想法。

哼，她心中嗤笑唐美清的不自量力。罷了罷了，生得如此嬌艷的姑娘，的確用不著學那些，男人見了她照樣移不開眼。只要這姑娘能為自己賺錢就行了，她也懶得費太多心思去逼迫，若是逼急了，以這姑娘的性子指不定還得鬧多少事來。

還不如先暫時由著她來，小事由著她，大事她還跑得了嗎？想到這，九娘笑了笑安撫唐美清好生休息便走了。

九娘鮮少待在紅宛，她平日里忙藏香閣的生意，每每過了兩三日便會回紅宛看看情況。

每次她一回來，倚翠便來告狀，告狀大多都是相似的，無非是先跟九娘報告了一遍各姑娘學習的近況，最後又談到唐美清。

「那美清姑娘，當真沒有一點上進心思，所有姑娘家該學的技巧，一竅不通，現在到不在課堂上打瞌睡了，她乾脆逃課了！」

「哦？那她去哪了？」九娘慵懶斜躺在羅漢椅上。

「她天天往那丫鬟學的葯膳課和廚房裡跑，學一些不入流的東西，那教課的藥師還說，美清姑娘是丫鬟里學得最好的。真是鄉下來的賤蹄子，學這些糟糠倒是順手。」

聽到這，九娘反而笑了下，說不上是氣笑還是什麼，她喚了丫鬟給自己捏腿，擺弄著一旁的首飾，淡淡道：「由著她去吧，她那嬌弱身子，打也打不得，罵她她也不聽。早些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煙雨，還不是被劉巡按府的主母趕了出來，普通姑娘學這些東西，也就圖那花銀子的爺一樂。」

「九娘。」倚翠有些急，「那就任由她天天這樣鬼混？」

「放心，我記得她剛送來的時候便已經十三快接近十四的年齡了吧？她在我們紅宛待得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

倚翠瞪大眼睛，臉上一喜，問道：「九娘可是要把美清姑娘送往藏香閣了？」

九娘笑而不語，撥弄著手裡一顆豆大的珍珠端倪著，「這養了幾月的珍珠，是該要大放異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