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她
他的氣味兒鋪天蓋地,近到鼻息都可以互相交織在一起。
孟菱後退了半步。
陳遂緊接著跟上來,往前又逼近半步。
她又退一步,腳後跟踢到椅子,沒站穩,一屁股拍到椅子上,同時髮髻上的簪子被顛掉了,發簪「叮」一聲摔在地上,斷了兩截。
而她長發傾數散開。
她在驚慌失措中抬起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被茂密的黑髮映得尤其皎潔。
像黑森林裡升起的月亮。
陳遂居高臨下看著她,有一瞬間恍惚。
人都是視覺動物。
孟菱壓抑住心跳。
她見陳遂步步緊逼,知道事已至此,這個人沒有跟她來假的。
她乾脆直白問出來:「我哪裡得罪你了嗎。」
陳遂微愣。
她又說:「我改還不行么。」
陳遂定了三四秒,勾唇笑了,像只老狐狸。
「這樣吧,你下去找柳姐帶你去衛生所,我考慮考慮退一步,不為難你。」陳遂不急不慌的,知道對付她,首先得唬住她,「當然了,如果你不肯去看醫生,那別說抱了,綁也把你綁下去……」
「好,我這就去。」孟菱沒等陳遂講完話,就搶先給出了答案。
然後她很平靜的朝門口走了出去。
陳遂看著她的背影,沒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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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菱每走一步路,被燙到的那塊地方就會被布料磨一下。
但是並沒有很強烈的燒灼感,應該只是被燙紅了,而沒有起水泡。
她到樓下給柳姐說了腿被燙到的事兒,柳姐沒有想象中來溫柔關懷她,臉立刻垮下來:「怎麼那麼不當心?」
她想說,都怪陳遂唄。
臉上卻只能扯笑:「茶在聞香杯里晾了一會兒,所以不算燙。」
柳姐嘆氣:「記好了,這種事絕對不能再有第二次。」
對待安全事宜,柳姐還是很嚴肅的。
孟菱連連點頭說好。
她對這邊不熟,柳姐批評歸批評,最後還是立刻放下手頭的活,領孟菱去附近的衛生所看傷。
孟菱只是輕微燙傷,抹點藥膏就好了。
她買了葯,和柳姐很快又回到茶館。
陳遂的車還停在門口,孟菱停頓了兩秒才推去。
柳姐問小雪:「陳遂走了嗎?」
小雪說:「老闆還在「念奴嬌」品茶呢。」
柳姐點了個頭,轉身對孟菱說:「你上去換身衣服,塗下藥膏,然後去找老闆陪個笑。」柳姐笑著搖頭,「別看他年紀小,對員工可苛責了呢,上次小雪打碎他的紫砂壺,他把小雪開了一次,後來還是雨薇磨了他好幾天,才把小雪留下的。」
孟菱抿抿唇,說:「我知道了。」
她上去換了衣服,塗了藥膏,又去找陳遂。
陳遂原本正給自己剝橘子,聽到動靜抬了下頭:「回來了。」
孟菱站在門口,點了點頭:「你還沒走?」
「腿傷怎麼樣了?」
「沒事。」
「哦。」陳遂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拿了車鑰匙和手機往外走,「那沒事了。」
孟菱琢磨了一下他的話音,想了想問:「你就在等這個?」
「什麼?」陳遂來到她跟前,身高差明顯,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她,忽然明白她在說什麼,「哦,那倒不是。」
孟菱睜著水蒙蒙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笑:「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什麼。」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孟菱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不看陳遂,瞄著桌上的花樽。
陳遂不急,擎等著她。
然後她輕聲問:「是又怎麼樣……」
「你眼光太差了。」他話里透出「真沒意思」的無聊勁兒。
「不是又怎麼樣。」
「那說明你這雙大眼睛沒白長。」他不假思索。
孟菱:「……」
陳遂手機響了,他按了接聽,一邊打電話,一邊好整以暇看著孟菱。
對方說了什麼,他隨口一答:「嗯,對,鸚鵡螺。」
對方又說了一長串。
他眼底明顯浮現出亮光:「這麼快就到了,那好,我這就過去。」
收了線,他好心情的對孟菱說:「好了,你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
然後優哉游哉哼著小曲兒下樓了。
孟菱目送他離開。
如果他不是「陳遂」,她一定要罵他神經病。
她轉臉看了一眼桌子,上面果然還擺著他的書。
她走過去,把那本書拿起來,不可避免又想到自己稿子被退的事情。
陳遂在意讀者的差評,但無論是好評還是差評,能被眾多讀者聚在一起評論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孟菱想,她現在可是連被看到都沒有被看到呢,連差評都是奢望。
她從高中開始寫字,以前沒有電腦,她都是寫在紙上,再讓發小幫忙用電腦打出來,寫了三年的東西,發表的稿子不過三篇。
到底付出多少忍愛才能夠,到達那理想的,理想的彼岸?
孟菱輕輕嘆了一聲。
她翻開這本書,陳遂在後記里寫:
【文學是我的夢想。夢想和愛好是不同的,夢想是一種熱愛,而熱愛就一定會有野心。一個人愛好唱歌,那他可以隨時隨地唱給自己聽,但要以唱歌為夢想,就要不斷刻苦訓練,直到站在舞台之巔。寫字也一樣。沒人希望做一個被夢想遺棄的人,但我們的野心,必須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野心,是純粹的野心。寫字是一個面對自己的過程,慢慢來吧,還有很多個明天。】
這段話孟菱熟悉到可以背誦出來。
她合上書,把這本書放在牆角的櫃檯上。
她一直覺得「作家陳遂」和她在現實中面對的陳遂不一樣。
她看著陳遂用過的茶具,靜默了幾秒,才上去收拾。
……
晚上還是準時下班。
孟菱換好衣服,接到了曲洛的電話,她說:「我在門口了。」
孟菱說:「我這就下去。」
曲洛之所以來找她,是因為齊舒婷快過生日了,她倆想給她挑個生日禮物。
她們坐公交去附近的商場。
兩個人上上下下逛了好久,最終曲洛給齊舒婷買了一對四百多塊錢的施華洛世奇的耳釘。
孟菱囊中羞澀,是送不起那麼貴的東西的。
俗話說,禮輕情意重,既然不能在錢上下功夫,就用情誼。
後來孟菱在齊舒婷的□□和朋友圈裡翻出了她所有的照片,花了一百多塊錢,給她訂做了一個相冊書。
齊舒婷的生日恰好在國慶假的最後一天。
顧嬈和齊舒婷鬧得水火不容,自然是沒有給她準備禮物,曲洛和孟菱商量了一下,同一時間把禮物給了齊舒婷。
齊舒婷先看了曲洛的禮物,笑嘻嘻說了聲:「謝謝寶貝兒。」
又看了孟菱的禮物,也很高興的道了聲謝。
只是剛說完「謝」字,就立刻改了話音兒:「不過菱菱,你這禮物,我也用不著啊。」
孟菱臉麻了一下,感覺很尷尬。
齊舒婷家裡富裕,千嬌萬寵長大的,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會看人臉色,這種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不懼得罪人。
「這就是個紀念品,放那積灰的。」
孟菱皺了皺眉。
這種相冊孟菱以前也送給發小送過,和齊舒婷不一樣,發小高興慘了,她們從小到大給彼此送禮物,最貴也不過二三十塊錢,因此這樣一個超過一百元的相冊,在她們眼裡很貴重,也很有意義的東西。
齊舒婷明顯不是一個能體會這些的人。
「你要是不喜歡扔了就行。」
那麼孟菱也不在意。
「別啊,別生氣嘛。」齊舒婷撓了撓頭髮,「寶兒,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有一個更想要的禮物,而這個禮物只有你能送給我。」
孟菱問:「什麼?」
齊舒婷一笑:「你也知道我在搞美妝嘛,正好最近想拍一個改造素顏的視頻,我想讓你做我模特。」
「我?」孟菱懷疑自己聽錯。
「就是你啊。」齊舒婷扳著孟菱的肩膀,推她到鏡子前,「你看看你這張臉,除了你沒人有資格了。」
「你好像從來沒化過妝吧。」齊舒婷誘惑她,「難道就不想看看自己化妝什麼樣子?」
孟菱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的臉。
她對化妝並沒太大興趣。
不過……她想了想:「好,但我送禮物一般都只送一樣,你要是想讓我當你模特,就得把相冊還給我。」
「為什麼呀?」一直在旁邊聽話的曲洛不解了。
齊舒婷也問:「生日禮物只能送一件嗎?是不是流傳的什麼說法,類似踩井蓋要打三下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