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造謠

第21章 造謠

第二天一早,孟菱要早起去茶館工作。

剛起床,打開手機看到陳遂的微信,她停下一切動作點開來看:【一起走?】

想了想,她回:【你在學校?】

消息發送出去,那邊很快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很快回復:【我只是不常住校,又沒退宿。】

【如果已經起床了就下來。】

【我在昨晚分開的那個地方等你。】

接連三聲消息提示音,每一下都敲在孟菱的心尖上。

她迅速下床去洗浴間收拾自己,又以最快速度換好了衣服,等到要換鞋子了,她又忽然停了下來。

他,在等她?

孟菱睫毛動了動,安靜的眨了一下眼睛。

她忽然有一點迷茫。

不知道她和他這樣子算什麼。

有點懊惱自己的不徹底,拒絕他不捨得,接受他又不踏實。

算了,就這樣走一步算一步吧。

出了門,外頭寒風凜凜。

很快她就看到他的車,那輛黑色的帕拉梅拉。

儘管算不上很誇張的豪車,但是以他的年齡來說,已經很招搖了。

她走過去,離他差不多十米遠的時候,她看到他的車窗搖了下來。

他一雙漆黑的眼眸露了出來,眼尾微翹,帶著渾然天成的倦懶和散漫,接著是高挺的鼻子,薄嘴唇,冷硬的下巴,弧度漂亮的喉結。

他還是穿著昨天的那件白色衛衣,碎發搭在額前,連冬風都格外愛憐,只是輕輕吹拂。

車窗完全搖下來,他兩隻手臂撐在窗框上,托腮一笑,有點風流:「早啊。」

聲音清澈裡帶著一絲磁性的嘶啞。

「早。」

孟菱不自在的把目光閃躲開,繞過他的車頭上了車。

她坐上來,他又把車窗搖了上去。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

她點頭:「挺好的。」

「是嘛……」他點了點頭,忽然湊近。

她倏然屏息,往後仰了仰,受驚的定住了。

她這姿態惹他一笑:「想什麼呢?」

他倒是坦坦蕩蕩:「我只是檢查一下有沒有黑眼圈。」

孟菱臉頰發燙,被捉弄的無措和羞惱油然而生:「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關心。」

陳遂睫毛顫了顫。

看來小姑娘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他笑了笑,大發慈悲放過她,從她身旁起來,繫上安全帶,去開車。

又問:「吃了嗎?」

孟菱說:「我不餓。」

陳遂有時候挺佩服孟菱這驢唇不對馬嘴的能力:「我餓了。」他說,「陪我吃個早飯吧。」

她能拒絕嗎……

顯然上了賊車,是不可能不被賊惦記的。

她想了想:「我請你吧。」

陳遂露出一個隨性又散漫的笑容:「怎麼?」

孟菱抿了抿唇:「就……想謝謝你啊。」

「謝我什麼?」

「昨天,你幫了我。」

她聲音里隱隱透出女孩的嬌怯。

可他沒有察覺到這細枝末節,眼眸一黯:「所以你要跟我扯平?」

「……」

孟菱忽然沉默。

陳遂偏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翻湧著情緒:「你要是想跟我扯平也行,但帳不是這麼算的——比如我送你去上班,還有之前送你回學校,你算算光油錢你欠我多少。」

孟菱攥緊了安全帶。

她不是那個意思。

「還有,要不是你差點被人霸王硬上弓,而我恰好幫了你一把,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和我說話了?」

孟菱忽然想到半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他們不歡而散,後來幾乎淡出彼此的生命。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謝謝你,都是真心的。」

「……」陳遂嘴唇動了動,卻把話咽了下去。

想把話說得再深一點,又怕火候不夠,說出來反而對彼此的關係沒有任何幫助。

她解釋的不夠令他信服。

他明顯很不爽,忽然猛踩了一把,發泄似的疾馳而去。

她看了眼他車的控制台,之前那根頭繩已經不見了。

於是低了低首,更沉默了。

後來這頓飯沒吃成。

沉默了一路。

到茶館附近,他把車停下。

一大早就和他鬧不愉快,並非是她本意,她不覺得這次是他錯,可是也不覺得自己錯,她有點喪,默默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

可是門推不開。

她扭臉看他。

他的聲音恰好在她轉臉的瞬間響起:「孟菱,你可以跟我鬧脾氣,但別總推開我。」

他聲音涼涼的,薄薄的眼皮微微耷拉著,淡淡掃她,語氣閑散但認真:「人和人的緣分就這麼一點兒,用完了也就沒了。多少人就因為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推開了彼此,被茫茫人海衝散,就再也找不回來。」

孟菱沉沉地呼吸著,眼眸中浮著細碎的情緒,最後卻只是說:「我快遲到了。」

他笑笑:「快去吧,不然扣你工資。」

然後他給車門開了鎖。

她想推門下車,他好像想起什麼又喊她一聲,從汽車儲物盒裡掏出一根薄荷綠小花樣式的頭繩:「嫂子的頭繩落我車上了,你順便給她送過去。」

孟菱怔了怔。

陳遂問:「怎麼,不捨得走啊?」

孟菱反應過來,接過頭繩,忙推門下車。

外面的空氣好冷,她打了個冷顫,看了眼薄荷綠小花,壓下了心頭燥熱的情緒。

這一天孟菱都心不在焉的。

她想著陳遂的話,總是分神。

晚上五點半下班,那會兒店裡正忙,她就留下來幫忙了,一直到八點多才離開。

她去這條街的街頭坐公交,走到「春風沉醉」附近的時候,看到了陳遂的車。這家酒吧是他開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這晚是過來玩,還是來視察工作。

她這樣想著,卻沒有停下步伐,依舊神情如常的在走路。很快走到公交站,她打開微信,打算提前找出乘車碼,卻看到宿舍四人的微信群像是炸了一樣,有九十九加的消息。

她點進去,沒有先去翻聊天記錄,而是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了,這麼熱鬧。】

齊舒婷的語音電話在下一秒就打了過來。

孟菱接聽,還沒張口說「喂」,齊舒婷炮仗一樣,急切說:「他奶奶的,那個楊琛真不是個東西!你去學校表白牆的Q.Q號上看看吧。他簡直不要臉!」

孟菱眉心隱隱跳動起來。

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卻想象不到會發生什麼。

這種滋味讓她的一顆心沉了再沉。

她打開Q.Q,想到自己並沒有學校表白牆的Q.Q,現問曲洛要了一個,點擊「添加好友」之後,那邊自動通過。

她緊接著點進表白牆的Q.Q空間里。

然後屏住呼吸,往下滑動,看到了半小時前發的那則動態,已經有兩千多個贊,三萬多的瀏覽量。

而內容是對她的隔空喊話:

【想對漢語言文學專業一班的孟菱同學說,做人不能太茶。你之前收了我朋友的早飯,還借作業給我朋友看,結果一邊吊著我朋友,讓我朋友對你好,一邊又和大名鼎鼎的陳遂好上了。你腳踏兩條船,也不怕翻陰溝里?玩人就這麼爽嗎?】

這段字下面還配有四張圖片。

一張是孟菱把作業發給楊琛的截圖。第二張是在教室後排拍攝的楊琛把豆漿放到她面前的抓拍。第三張是昨晚表白,楊琛單膝下跪的照片。第四張是陳遂把她帶走的照片。

孟菱的眼淚砸到屏幕上。

她狠狠擦了把淚,覺得為這種人流眼淚實在是太不值了。

可是心裡委屈,難堪,生氣……各種情緒交織,情緒頂上來了,眼淚就控制不住。

再看這條造謠下面的評論,多達二百多條。

7:如果是真的,那確實挺茶。

春風夏夜:陳遂怎麼會看上這種女的?陳遂男小三嗎?

芝麻脆:吃瓜群眾表示,事情還沒搞清楚,沒必要聽風就是雨,對一個女生惡意這麼大。

阿飄:表面清純,實際騷浪,這種女的,誰不想上。

…………

孟菱自虐般,一條條的看下去。

比起一個清清白白的靈魂,人們更願意見證一塵不染的人墮落。

人們更願意抓住一個人的缺點,把它無限放大,如果那個人是個本就優秀的人,他們就會批判的更用力。

人類總是如此卑劣,既希望別人也和自己一樣不完美,可又總是用完人的標準去審判他人。

舍友們的反駁和澄清夾雜在議論紛紛中。

S:救命啊,這年頭怎麼還會有這麼下頭的男的?別人不喜歡你,你硬趕著還倒打一耙?

洛洛洛洛洛:得不到就要毀掉?有點噁心……

看著看著,齊舒婷又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你怎麼還沒回宿舍?不會想不開吧。」齊舒婷被氣得很不耐煩。

孟菱呵出一口白氣:「我剛下班,這就要回了。」

齊舒婷又嘆了口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啊?」

孟菱說:「我把造謠截圖發給導員,然後讓她聯繫表白牆刪帖。」

「我給你說——」聲音由遠及近,有人走過來奪走了手機,「我剛才隨手寫了個澄清帖發給表白牆了,又給他發了一百紅包。我估計他這會兒就該發了。」

說話的是顧嬈。

齊舒婷在旁邊罵罵咧咧:「你有病吧,奪我手機幹嘛。」

顧嬈不理她,沖電話那端的孟菱一笑:「對了,這麼好的機會,多向陳遂撒撒嬌。」

孟菱微愣。

她總是這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有時候你不知道該對她說「謝謝」,還是該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最後孟菱還是對她說了聲謝。

掛了電話之後,孟菱又點進Q.Q里,把表白牆發出來的那個動態截圖,發給了導員。

沒一會兒公交車到了,她坐上去,過了大概四十分鐘,她快到學校了,導員才給她回復:【收到,我已聯繫表白牆刪帖,其他事情等周一再說。】

孟菱回:【謝謝老師。】

退出消息框,有股無力感,總覺得老師也不會給她一個滿意的解決方案。

她不受控制的又一次點進Q.Q空間。

顧嬈所謂的澄清貼在半小時前被表白牆發出來。

【作為楊琛和孟菱的同班同學,我可以作證,孟菱一直都是個表裡如一的女生,在班裡是個好學生,對男生也保持正常距離,沒有和任何一個男生搞曖昧。綜上所述,歡迎來我們班打聽。至於楊琛,未經別人同意就給人家送飯、表白,真的不是道德綁架嗎?請女生們換位思考一下,被一個拒絕過多次的男生,糾纏不清,道德綁架,造謠誹謗,是什麼滋味。】

顧嬈到底是學文學的,儘管總是翹課,可認真起來,也是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然而這條澄清,點贊只有兩百多,瀏覽量也剛剛到兩千,還沒有那則造謠的點贊量多。

果然,謠言說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經贏了。

令人狂歡的從來不是正義和真理,而是謠言,殘忍,盲從和偏執。

孟菱看到澄清帖下面的評論。

Mihi:額,有一說一,不帶陳遂大名,我真不關心你倆的恩恩怨怨。我只想知道陳遂是不是撬牆角了。

芝麻脆:普信男真下頭。

Ohh:我還是中立態度吧。

…………

孟菱料到評論會是這樣了。

夸人的不一定是真心的,但是罵人的絕對是。

跟風是最不用負責的傷人手段不是嗎?

事情是真的,證明我罵對了,我有先見之明有判斷力。

事情是假的,那都是造謠者蒙蔽了我,我不再關注這個消息,這件事就和我再沒關係。

一群烏合之眾。

孟菱摁了摁太陽穴。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是陳遂。

她想了想才接起來。

他想必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沒有廢話:「你在哪。」

「在公交車上。」她說,「不過還有兩站就到學校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帶著些許不耐煩:「門口見。」

「……」她想說什麼。

他已經把通話掐了。

過了兩分鐘,公交車裡響起提醒乘客下車的提示音,公交車緩緩趨停,這站過完,就還只剩一站到學校。

看了一路手機,這會兒電量提示冒紅燈,只有百分之八的電了,她怕他再找她,於是把手機關上,轉頭去看窗外。

當車內響起「下一站:遺棠大學東門」的提示音時,有一輛黑色的轎跑忽然映入眼帘。

孟菱愣了愣,從那個蛙臉設計的車頭,判斷出那是陳遂的車。

他原本是踩緊了油門往前沖的,車子倏地就超過了公交車,可過了那麼十幾秒,公交車往前駛了一段,他的車尾忽然出現在眼前。

他降速了,所以公交車很快與他齊平。

幾秒后,他的駕駛座與她的座位相對。

他搖下車窗,黑髮在黑夜裡飛舞著,噙著笑,聲音聽不太清,口型似在說:「好巧。」

有點拽,拽的有點孟浪。

她明白過來,剛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看到她了,於是降速在等她。

他一看就是壓著限速狠踩油門飛奔過來見她的,至於為什麼來,她心中有數。

後座沒有人,她把車窗推開了。

冷風頓時全都灌進來,把她的長發吹得都糊在臉上,她遙遙望著他,大聲喊:「注意安全。」

他沒說什麼,只挑了眉,伸手向她比了個「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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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特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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