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輕羹果子與法式撻

被炸得外殼燦黃，分外誘人，一口下去濃濃奶味一下子撲哧溢滿唇間的炸鮮奶……

用麵粉和糯米粉混合製作，白如霜雪，攪大量豆泥來嘗的紅豆泥糰子……

一勺下去，可以同時挖到冰激凌與咖啡的咖啡果凍杯……

幸平創真童年對於甜品的印象，大多來自與此。

春吃櫻花餅，夏吃冰激凌，秋吃楓葉糕，冬吃稠魚燒。時光打在少年身上，光影浮動，樹葉沙沙作響，甜味在舌尖蔓延，滲透進回憶里，交織渲染成蜜色的琥珀。

尤記得小時候被父親帶去櫻園看花，料峭春寒還未褪去，他騎在父親肩上，金色的眼睛滿是好奇。套瓷貓，撈金魚……除開各種各樣的遊戲，令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是街邊是叫賣的各樣小吃。

從冰糖葫蘆到烤年糕，從羊羹果子到章魚丸子……各種各樣的小吃，看得人目不暇接。吃了什麼早已忘記，只記得入口的那一瞬間，味蕾為美味而歡呼的驚喜，風過櫻林，簌簌地落下盛大的花雨。

於是霧野勝子他們說，「吶吶，不管怎麼說，先做一份出來吧！什麼都好，讓我們嘗一下你的水準！」的時候，他腦子裡最先想到的是鹿兒島的輕羹果子。

用蛋殼敲擊尖角，透明的蛋清一下子傾瀉出來，粘稠地流入碗底。幸平創真用手托住敲成兩瓣的殼，使巧勁兒，撈著蛋黃從這邊滾到那邊，把透明的蛋清全部滾下去。

將孤零零的蛋黃單獨放置在一邊，右手握住打蛋器快速貼盆均勻打。透明的蛋清被攪得繞碗飛起，蛋白快速捲入空氣逐漸變成含泡沫狀的乳白。

男生一邊打一邊注意碗中的變化，從顏色渾濁發白，泡沫粗大的魚眼泡，到出現紋路，提起打蛋器能拉出約10厘米的細線，以至於打出彎鉤，蛋白流動性變差，一共需要加入三次砂糖。打出來的蛋白霜色澤皎白，如膏如脂，看上去就像冬天降下的一捧輕盈霜雪。

蛋是事先就已經放進冰箱的，拿出來時蛋清與蛋黃都是冷凝的狀態。在打發過程中，碗一直接觸冰水，降低它的溫度。只有這樣才能打出漂亮的蛋白霜。

把在微波爐里烤得熱乎的紅薯，用攪拌機打碎成赤紅的泥狀，一點一點地加水，用刀刮至順平。加入沾米粉和白砂糖，一點一點攪拌均勻。用蛋白霜混合麵糊，1/4，1/4地來下，攪勻後上鍋蒸。

底下的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20分鐘后，揭開蓋子，霧氣一下子湧上來，輕羹饅頭亭亭玉立，如猶如珍藏在雲霧中的雪葩。

「欸誒誒？是蒸蛋糕嗎？」

和料想的精緻如畫，創意十足的西式糕點完全不同，幸平創真端出的料理樸素到令人吃驚。

沒有任何花紋，沒有任何裝飾。就這麼朴樸素素的一團白色。連灑芝麻或者說椰蓉都沒有。

誠一郎吹了口氣，趁熱咬下一口。

充分起泡的蛋白霜造就了夢幻般的口感，輕盈地好像咬下了軟噴噴的一握棉花糖。穿過細膩鬆軟的外層，內里裹著的紅薯餡料也給了人極大的驚喜。完全沒有顆粒的感覺，那麼綿密，那麼細膩，熱乎乎地如岩漿般噴出，甜得好像要一直淌到你的心裡。

「啊，這種輕盈的口感……」

海綿狀的白色鬆軟到不可思議，用牛皮紙包了，那麼熱乎乎的一個小白糰子，好像一拍就會變成空氣。

「感覺整個人都暖活過來了呢……」

矢加田也感嘆，輕羹果子剛好是雙手一合的握住，軟軟地好像攏住了一團棉花。

產自鹿兒島的輕羹饅頭，以天然山芋與高品質的粳米粉加上白砂糖變成鬆軟特殊的美味，不論是在初寒還未散去的春天，還是在降下霜雪，需要套上圍脖戴上護耳的冬天，都是治癒人心的美味。

在前世的升級考試中，考試地點在北海道舉行。學員們從南端開始，不斷向北邊移動，途經各種不同的考試地點，最終在最北邊的終點匯聚。大雪的天氣，呼出的熱氣都變成白霧，在鹿兒島考核完的那一場，夜幕下霓虹閃耀，好不容易被外放有了閑逛的時間。那裡吃到的軟乎乎熱騰騰的特產輕羹果子，配上熱氣騰騰的大麥茶，好吃到令人感動。

料理吃完，就是評價的時間了。問到這是否能夠當作食戟的甜點，大家都有些沉默。

「怎麼說呢？」大黑一郎托著下巴。

「好吃是好吃。」誠一郎給出了肯定的評價。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矢加田也定下了基調。

好吃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男生的蛋白打得恰到好處，紅薯的滋味縈繞舌尖。但是這並不合適作為食戟的參賽作品——

「就算忍成雄大是個弱雞，你也不能這麼敷衍他呀！」霧野勝子忍不住道。

幸平創真：喵喵喵？

所謂甜點！一般的理解是西餐中的重要一環——頭盤，主菜，甜點……沒有甜點的西餐是不完整的。

從上有巧克力拉花，酥皮層疊，奶油軟滑的法式千層酥，到淋料了焦糖，吐司抹上黃油去炸，點綴草莓的法式吐司，再到用糖珠或是其他裝飾，五顏六色，有著少女酥胸之稱的法國馬卡龍……

這些甜點的外形五花八門，但無疑例外的都是精緻，精緻，精緻！

靠著高顏值的外表就能俘獲一眾少女的芳心。

「為什麼你舉例的都是法國的甜點……」

「嗯……這個……沒有辦法，誰讓法國的甜點水平是世界之最呢？」

日本的甜點水準參差不齊，從街頭小巷到百年老店，大抵能打到75分。而在巴黎，甜點的水準高得嚇人，雖然不是每一家甜品店都有極高的水準，但平均下來，也能達到85的高分——這得益於二戰後的經濟繁榮，資本在背後推動，法國的甜點革命就此拉開序幕。

創新地使用顛覆性的材料，將全球元素和法國元素融合在一起——法國迎來了甜點噴井式的爆發——甜點專業化，學校化，巨頭不斷地崛起，激增的甜點人才為法國的甜點奠定了欣欣向榮的契機。

法國甜點的標準之高，競爭之激烈，是其他國家的人很難想象的。

「在日本，你很難找到甜品林立的地方，賣得最多的是壽司，定食，拉麵……但是在巴黎，每隔200米就有三四家甜品店，人們從街上走過，可以看見櫥窗里擺放著的誘人糕點，糖與脂組合成絕妙的口腹享受。」

「名店林立，小甜品店更是數不勝數，激烈的競爭使得他們甜點在世界都享有盛大的名譽。」

勝子跟他講了很多，大概是雖然主題是[甜點]，但是默認的操作是以精緻著稱的西式甜點……你這種路邊攤明顯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啦！快點換掉！

「啊……一定要那種東西嗎？雖然是路邊攤，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雖然味道不錯，但是路邊攤就是路邊攤啊！」

少女忍不住吐槽。

人潮來往，孩童手舉著的三色丸子，又或是少女一口咬下，被軟糯的內陷瞬間征服的毛豆麻糬……那種隨意在街頭小巷，夜市裡活躍著的甜品，你還想拿到正式的比賽場合上面去嗎？

又不是土味比賽！外形什麼的，也是重要的得分項啦！

土味小王子*幸平創真不得不改變自己的做法，遺憾地放下雖然是路邊攤，外形不咋地，但是真的挺好吃的輕羹果子，開始另謀出路。

從慕斯蛋糕做到法國拿破崙，從可頌麵包到覆盆子撻……幸平創真一路嘗試，廚房裡這幾天都充滿烘焙的香甜氣息。

「你們的食戟日期，是定在這周五吧？」才波誠一郎從樓上下來，在二樓的走廊都能聞到烘烤散發出來的香味。甜食的氣息實在是太過勾人，除了擔心發胖的女生，這幾天的試吃眾人都沒有推拒，糖與脂的組合，在料理人的巧手下構建成罪孽深重的美味。

誠一郎感覺自己都吃胖了半斤。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幸福的煩惱。

「對啊，還有四天。」幸平創真一邊回答，一邊把烤好的撻皮脫模，填入奶油，果醬，和慕斯。

覆盆子圓潤喜人，那麼小巧可愛的紅色，一個一個地疊在慕斯的周圍，玉立勻亭，好像緊簇花團的紅瓣。加入了荔枝和玫瑰來調配的慕斯，呈現漂亮的大理石紋路，玉石一樣的切面上，緋色紅紋如同水墨潑灑，宣紙上染上硃砂。

幸平創真捏了一把糖珠，用小麥粉，食用澱粉，白砂糖，食用香料，銀箔著色劑製作而成的小糖珠色澤閃亮，撒幾顆在慕斯上面，兩瓣大片的玫瑰花瓣被擺放出一個自然和諧的姿態。

花瓣和覆盆子紅得那麼艷，那麼熱烈，金屬糖珠閃耀，好像是玫瑰園裡晨間凝聚的露水。

「哇哦！漂亮！」才波誠一郎忍不住讚歎道。

鼻間滿是香甜的氣息，花香和水果散發出的氣味，以及蛋和麵粉烘焙過的陽光的味道。幸平創真拿過刀子，像切蛋糕那樣給他切出一塊漂亮的三角。

赤金，明黃，嫣紅，月白，硃色，一刀下去，層次分明。

「法式荔枝玫瑰覆盆子撻——」幸平創真示意他拿起那切出的一塊。經過兩天的改良，他已經把甜品店裡常有出售的覆盆子撻變得更加複雜化，具有更深的層次感。

撻皮還有一點點溫熱，慕斯卻是涼的。輕盈得彷彿咬進雲層的口感……慕斯，水果，奶油，撻底，唇齒從上到下，接觸到的質感和口味也逐漸增加。冰涼爽滑，層層疊加，一口下去，好像在充斥著牛奶與玫瑰花瓣的浴池裡泡澡，全身的毛孔都在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