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眾人皆忙,他獨閑
李青木很是清楚,關清垚能在自己身邊使的伎倆,能有多少。
原先是他自己沒往那些方面想,現在知道了那小丫頭的心思,當然就不得不在她身上多留一個心眼兒了。
但這心眼兒,顯然不可能是為了防著那小丫頭。
畢竟,關清垚的體質十分特殊,說是因材施教,實則,是因為她生來便能通靈。對李青木說來,這個從小便嘰嘰喳喳跟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本是比自己還要淡泊世間萬事之人。如果不是她真的看見了未來的什麼,她又怎會平白無故做出這些事來?
對此,李青木只當,眾人將要面臨的未來,必定異常艱險。
而他早已決意,不再將自己的命運繼續背負在他人身上前行,局勢又已至此,為了至少能夠將身邊人護住,他便不得不更加謹小慎微。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分明關清垚是口口聲聲應了他要共同面對的請求,轉頭竟又使起了性子——就在前半夜的宴席上,李青木隱約已能感覺到,他的飯菜是被人動過了手腳。起先他還以為是自己不勝酒力,到後面他入了夢,他才意識到,那是關清垚暗中使出的伎倆。
不單如此,見李青木醒了過來,關清垚還用上了迷香。
原來,除了通靈、易容與役使靈獸之外,關清垚還十分擅長制香。心思一向縝密的她,正是擔心李青木跟來赴險,竟還在寢房中早早下了能夠奪人心神的迷藥。
所以,當時面對著無故醒來的李青木,她還是不見太多驚慌。
而她之所以險些誤了與顧南之一行人的約定時辰,也正是因為,她須得親眼見了李青木睡著,她才肯安心離府。
但她怎麼會想到,她的小師兄,其實早已參透了這一切?
對於關清垚今夜偷偷下藥的目的,李青木大抵已能猜到了個七八分。只是,面對關清垚那眸中那時倔強而又堅韌無比的眼神,李青木始終,都不忍當面將其拆穿。
他便只得假裝沉沉睡去,以令關清垚此去至少能夠心無旁騖。
同時,他也清楚得很,關清垚這小丫頭若要自己行動,就一定會拽上顧南之。而一向城府極深的顧南之,又一定會帶上醫術精湛的姝兮,並絕無可能會讓蘇不忘知曉此事的一星半點。
因此,這一次,他倒不必太過擔心關清垚的安危。
他也便能將今晚這難得的時間與機會,用在真正屬於私心的地方上——蘇不忘那個冒失鬼,很大概率也被下了迷藥吧。
只是與早已洞察這一切的他不同,那個冒失鬼一定是真的被迷暈了。
只有這樣,同樣是心思縝密至極的顧南之,才肯安心與關清垚同去暗中刺探「極辛庫」與「青黃署」。而哪怕是用腳趾頭去想,也能想出,這兩個深藏萬千陰謀與秘密的地方,應是被分配和認領給了兩撥人。
這「極辛庫」,一定是給了關田沈三人。
至於「青黃署」嘛,則非顧姝二人莫屬。
就這樣的配置,這樣的程度,李青木當然也無需非得橫插一腳了。
於是,在確定關清垚已經出府之後,他悄悄來到了書房,並從書櫃的最角落處,拿出了一個畫卷。緊接著,將其上面的灰塵輕輕拭走的他,又回到桌案前,並鄭重其事地拆開絲帶,繼而將那蒼白如雪的畫卷緩緩在桌案上整個兒鋪開。
做完這一切后的他,又若有所思地朝那捲軸端詳了一番。
可比起揣摩作畫之人心思的端詳,
此刻浮現在他臉上的複雜神情,卻似乎是在表達著其他什麼東西——原來,那張被他如此珍視的畫卷之上,竟然是,空無一物。
而遲遲不知該要從何下筆的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他一邊似是認輸一般「嘖」了一聲,一邊不又大情願地伸手,並飛快從腰間懸著的錦囊之中,掏出了一隻尚在睡夢之中的「地靈火鼠」。
隨即,他便「吧唧」一聲,將那「地靈火鼠」按在了捲軸上。
他的另一隻手,則急忙照著那「地靈火鼠」的模樣,用蘸了特殊墨汁的毛筆,在那捲軸上飛快地作起畫來。
本也不是像人像那般複雜,這兩三筆后,那大約是「地靈火鼠」模樣的老鼠,便完整地出現在了畫卷之上。
大抵,這便也是常年只會畫那符籙的李青木,最大所能盡的力了。
只見,他望著那隻比例略微有些失調的老鼠,約莫兩三秒后,終於露出了一個極為欣慰和滿意的笑容。
而緊接著,自認為是做足了萬全準備的他,又將那隻依舊尚在睡夢之中的「地靈火鼠」收回了錦囊之中。隨後,忍不住為此生出了些許興奮的他,左手掐好指訣,嘴裡則默默念起口訣……
那越來越快,根本無法令人清晰辨認的口訣,卻在其速度到達了頂峰的一瞬,戛然而止。
而與此同時,忽地大喝一聲的他,將右掌猛地拍在了畫卷之上——
只見,不過三兩秒后,那畫卷上,便騰地升起了一陣白霧。緊接著,那本是被平攤在桌案之上的畫卷,竟是騰空而起,直直地就懸浮在了與那桌案形成完全垂直的地方……
隨後,那身形相較於畫卷可謂是巨大無比的李青木,便就被直直吸入了那張畫卷當中!而一陣似是有什麼活物在當中來回竄梭著的翕動之聲,更是在那依舊懸浮著的畫卷當中,驟然響起!
再不過多時,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老鼠,便從那畫卷的背面,猛然躥出。
接著,那僅是在霎那之間便繪上了李青木樣貌的畫卷,轟然又墜回了桌面。
然而,不過片刻之後,這一系列行為的「始作俑者」,卻在自己如願變作了一隻「地靈火鼠」之後,又心生出了一陣難免的懊悔之意——該死的,他竟忘記了給那鼠身添上顏色,害得自己就像是患了白化病的「異鼠」。這樣一來,他想要掩人耳目的計劃,便會多上一分風險。
而好死不死的是,他特意在那鼠頭上放大的火焰,恰好又將他這比例確實有點奇怪的身體,壓得難以抬起頭來。
但這術法,師父曾明確交待不可多用。
索性,心裡再三猶豫后,當然不敢違背師命的他,便只得硬著頭皮,踉踉蹌蹌地偷摸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