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離京
第340章
翌日一早。
朱元璋看著面前的魯王、湘王和蜀王。
看得出來,他們昨兒個都哭過,直到現在一雙眼睛還是紅腫的不像話,又有些抽泣的看著朱元璋訓話。
培養多年的兒子將要遠行,朱元璋的臉上也有些惆悵,可畢竟兒子長大成人了,他又有些高興,想了想說道:
「咱讓你們去鳳陽,一來,是讓你們替咱儘儘孝心,祖宗的蠟燭紙錢、三牲六祭爾等不可怠慢…」
「二來,你們自小長於宮中,說句不中聽的,你們是長於婦人之手,她們教不了你們什麼好,雖說弓馬詩書還算湊合」
「但書上的字終究是字…你們還不能切身的體會到民間疾苦,這不行…」
說到這,朱元璋停住了,抬起眼睛看著他們三個。
朱檀三人雖說仍舊小聲的抽泣,但還是豎起耳朵聽的極為認真,這讓朱元璋十分欣慰。
他想了想又說道:
「藩王是咱封你們的,可這路還得靠你們自己走…」
「你們此次,不僅要用腳去走,用眼去看,更要用心去感受」
「要知道這鍋是鐵打的,更要看明白這世道究竟是個啥樣的世道…」
「等你們真的知道,老百姓過得是啥日子…你們吶…」
說到這,朱元璋嘆了一口氣,又像是打氣般接著說道:
「等你們的眼睛里能夠看到民間的疾苦…才能夠從心眼兒里知道咱的不容易,知道百姓的不容易,到那時,你們才是一個夠格的藩王」
「咱相信,這一路行來,你們的所見所聞,也定當能夠讓你們成為一個夠格的藩王!」
「咱盼望著,咱也篤定,將來你們一定可以成為一個朝野稱頌的賢王」
「到時候為咱,為你們大哥,分憂分勞!」
這時候,他們三個才終於忍不住大聲的哭了出來:
「兒臣…兒臣領旨謝恩…」
「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哭什麼!」朱元璋有些煩躁,又沖著朴仁勇擺擺手。
看見示意,朴仁勇端著一個漆盤走了過來。
漆盤上邊放了三根玉帶,這是臨走前,朱元璋送的禮物。
「咱送你們個禮物,離開京城后,看見它,就能想到咱…」
「當然了,這是給你們的恩典,也是給你們嘴上套的籠頭!」
「要是想做壞事了,也想想這根玉帶,想想在宮裡,咱是怎麼抽你們的,你們興許,就會熄了做壞事的心思…」
接過玉帶纏在腰上,朱椿倒是面色如常,他很少挨揍,可朱檀和朱柏卻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傷心之餘又苦著一張臉:
「兒臣不敢…」
朱元璋擺擺手:
「都轉過去,讓咱好好看看…」
朱柏紅了眼眶,他把玉帶後頭的裝飾扭到前頭,顫著聲說道:
「父皇,讓兒臣再好好看您一眼吧…」
「好兒子,真是好兒子…」朱元璋大感快慰,突然臉色一變,似笑非笑的看著朱柏:
「咋,不叫咱重八了?」
「嗡…」朱柏的臉上登時染成一片血紅,低著頭糯糯了半晌也沒說一句話。
而另一邊的馬皇后也看著朱雄英長吁短嘆,這拉拉那拽拽,生怕有一絲不妥當的地方:
「唉…你頭一回出遠門兒,俺是真不放心…」
「皇祖母放心…」朱雄英抓著馬皇后的手,輕輕的搖了兩下,又瞥了一眼身後的朱樉和朱棡說道:
「二叔三叔他們久經戰陣、經驗豐富,怎麼著也不能讓孫兒屈了去…再說孫兒也是志在四方的漢子,總不能連出門都害怕…」
「說的是…俺大孫長大啦…」馬皇后抹了抹眼淚,又從旁邊拿起一個包裹遞給朱雄英:
「這裡頭是些換洗衣裳和乾糧…」
說到這,馬皇后的聲音小了些,沖著朱雄英的耳邊說道:
「你和濟熺吃這些帶褶兒的是大肉餡…這些不帶褶兒餑餑的讓你二叔和三叔吃…」
屋子裡極為寂靜,落針可聞,就算聲音再小,也被朱樉和朱棡聽了個滿耳,他們倆一臉的啼笑皆非:
「娘,您這也太偏心了…」
「嗯?」馬皇后抬頭瞪了他們一眼,又伸手扯著朱樉的耳朵罵道:
「俺偏什麼心?你們倆好意思給俺叫苦?在藩地乾的事還沒找你們算賬,讓你們吃個粗面饃饃還叫起屈了?」
「呀…娘,疼…」朱樉叫著,又和朱棡對視一眼,彼此一臉的苦笑。
馬皇后鬆開手,才接著說道:
「讓你們倆帶著大孫回鳳陽,一是要你們贖罪,二來,是皇帝和俺的信任,你們倆務必要把大孫給俺養的白白胖胖的帶回來」
「哦對,乾糧要是吃完了,俺大孫得意麵條,最好吃帶湯水兒的陽春麵,到時候要讓他們多給俺大孫點幾滴香油,打個荷包蛋…」
馬皇后喋喋不休的說著,外邊的朱元璋突然喊了一聲:
「咱說,你們好了沒?」
「好了好了…」馬皇后答應一聲,拉著朱雄英走了出去。
朱元璋扭頭看著一身粗衣的朱雄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又忍住了:
「布衣、草鞋、乾糧都給你們備好了,你們…這就去吧」
朱檀和朱椿又是哭做一團:
「父皇、母后千萬保重…兒臣這就去了…」
朱元璋沒說話,沖他們一揚手,直到看著他們倒退著從門口走了出去,朱元璋才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沉思。
朱標一直沉默著,知道現在才輕聲的說道:
「兒臣去送送他們…」
朱元璋閉著眼,擺了擺手沒吭聲。
過了半晌,他睜開眼,扭頭喚了一聲雷大虎:
「大虎」
「你跟著去一趟,帶三千兵馬,一些開路,一些斷後,還有一些要在他們身邊幾百步以內護著,但…不要讓他們看見」
「碰上的山賊土寇…哪怕是朝廷的官軍,只要沒有咱的令牌,想往他們身邊湊的…見即格殺…」
「喏!」雷大虎答應一聲,笑容咧到了耳朵根兒。
在宮中雖說安逸,但他還是喜歡軍中的生活。
……
朱雄英一行人,在宮門口取了馬,坐著往城外走去。
他和朱椿三人好一些,走路一程,騎馬兩程,而帶路的朱樉和朱棡就慘了,他們倆是騎馬一程,走路兩程。
不過朱元璋罕見的發了善心,撥給他們的馬都是挽馬。
這種馬雖說跑不快,但卻是厚脊樑大屁股,不單單脾氣溫順,騎上去也軟軟的很舒服。
騎在馬上,朱椿三人還是吭吭哧哧的小聲哭著,朱雄英也有些悶悶不樂。
最高興的非朱樉莫屬,他在京里就一直不自在,生怕朱元璋翻了舊賬。
如今出了京,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忙完這回的差事,他就能接著回到西安胡作非為。
他心裡發了狠:
「那些告老子刁狀的,等老子回去,一個個都跑不了!」
朱標一路把他們送出了城門,又在門口敘了半天的話,才面無表情的看著朱雄英說道:
「多聽你二叔三叔的話,到了鳳陽,要先到你太爺爺墳頭祭拜,要是讓孤知道,你出了京就撒歡兒,留神你的屁股!」
看朱雄英不吭聲,他聲音大了些:
「你聽見沒有!」
朱樉一臉笑意的打著圓場:
「嗨,大哥也真是…英哥兒…」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朱標打斷了:
「你當說他沒說你倆?」
「之前的事就不提了,之後你們倆要是再像之前那麼胡鬧,你們倆也得留神屁股!」
「割舌挖眼,虧你想的出來!」
朱樉訕訕的沒吭聲,朱濟熺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剛笑一聲,就看見他爹瞪他,又趕忙綳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