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青蓮劍訣

李三七進入翠竹峰的第二年，在曹琴親自指導下，飛速跨過淬體期三大境——鍛骨、開脈、會元，凝結氣海，成功踏入練氣期第一境服氣境。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少年無法聚氣。

李三七可以很容易引動天地靈氣。但靈氣一旦進入他的體內，就如同泥牛入海，徹底消失不見。

他的氣海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但卻始終乾涸。

氣尚且聚不攏，又怎麼能服呢？

他卡在了服氣境，這一卡，就是四年。

翠竹峰上下試過了種種辦法，都不見效。不得已之下，花費重金，請動了青雲門的傳功長老蜉蝣道人。

蜉蝣老道一番監測之後，也是不明所以。最後只能歸咎於李三七的未知道體。

它可能是某種武道無漏真身，不適合修仙。

這一結論，基本宣告李三七修仙之路從此斷絕。

翠竹峰上下唉聲一片，少年也很沮喪，但他沒有放棄，在山上又苦熬了兩年。

落魄的鳳凰不如雞。

昔日天才，今朝廢物，境遇可想而知。這兩年他受盡了各種委屈。

精舍搬到草廬、仙稻換成粗糧、月例減了二分之一且不說，還要忍受同門的嘲諷。

李三七十八歲這一年，仁至義盡的曹琴峰主給了他三個選擇：

第一、轉為庶務弟子，打理山上日常事務；

第二、加入翠竹峰附屬產業，為門派收金攏銀；

第三、廢除氣海，自逐下山。

出乎曹琴意料，李三七選擇了下山。

原因很簡單。

前一世辛苦打拚下了偌大家業，自己即使不在，也足夠父母妻兒悠然度日。

但，這一世的恩情還沒有報答。

就這樣，李三七回到了生養他的小山村，之後用盡各種手段，成功應得了戶陽縣牢頭一職。

少年想得很好，戶陽不大，但也是個縣城。

有個官差護身，自己完全可以大展拳腳，憑藉前世手段，賺下個金山銀山，把家人接過來，富足安樂的過上一輩子，也是一件美事兒。

誰料事情再次峰迴路轉。

李三七剛當上牢頭沒多久，由於良心作祟，忍不住在牢里管了一件閑事兒，暗中平反了一件冤案。

結果，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無法聚氣，但有辦法增壽。

當不成世外仙真，卻仍然可以長生，代價就是要在這三千紅塵里打滾。

……

「席瑩兒啊，席瑩兒，如果不是你長得和我前世妻子有幾分神似，以為小爺會額外看你一眼？金大堅那個色中餓鬼你也敢靠上去？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也不怕誤了卿的性命。罷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希望你不會後悔。」

少年灌了一口盧家的老酒，看著酒葫蘆，搖了搖頭：

「瞎感慨個什麼，正事要緊。三錢銀子換一條命，蘇學究，你這筆買賣賺大了。」

嘀咕完，李三七邁步，朝著城東騾馬市兒的方向走去。

他的宅子在那條街巷裡。

男人，說話要算話。說了睡覺，就一定要去夢周公。

何況，晚上還有事要忙，需要養足精神。

……

咚，——咚！咚，——咚！咚，——咚！

「天乾物燥吶，小心火燭～」

大秦天啟五十六年，七月十四，入夜戌時。

戶陽城東，騾馬市兒一處小宅院之內，李三七把自己收拾妥當。吹滅蠟燭，從後門悄悄溜了出來。

他換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左手拎著酒葫蘆，右手提著長劍「斬業」，腰后插著短劍「斷獄」。臉上則是半覆蓋著一個木質鬼臉，只露出了口鼻。

鬼臉漆黑如鐵，龍額魚眼，顴骨高聳，看上去十分猙獰。

這幅形象是李三七對前世的懷念，取自他最喜愛的神話人物，抓鬼判官，狀元鍾馗。

少年人出了院牆之後，眼見得四周無人。吸一口氣，提步縱身，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噌蹭噌噌~朝著城西跑去。

此時的蘇宅內並不平靜，狗叫聲、孩童的啼哭聲、女子的嬌喝聲混雜在一起。

「汪汪汪汪汪～」

「嗚嗚嗚～」

「滾開，畜生找死。」

十四的月光很是明亮。剛剛趕到的少年單臂跨住牆頭，抬眼望向院里。

蘇宅不大，一間正堂，兩處偏屋，半圍合布局。

小院里沒有燈火，只有一個年輕女子。

她穿著孝服，手持木棍，站在正堂外面。看樣子，是準備進去，卻被一條狂吠的禿毛老狗擋在了外面。

「折梅，乖囡，出來，到姨娘這裡來。過了子時，就是你六歲生日，姨娘給你準備了好多吃食。」

「我不去，我要陪著娘親。」

對話的兩人，屋外的，應該是蘇學究的妾室侯元霜。屋內的，是他的幼女蘇折梅。

「乖囡囡聽話，可不能餓壞了身子。趕緊出來。我們去城外玄元觀，給你娘親祈福好不好？」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要陪著娘親。嗚嗚嗚～」

「今夜你必須跟我走。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了。」

「我不出去，你是壞人，你要吃我。大黃，咬她。嗚嗚嗚~爹爹，你在哪裡？快來救救折梅啊，姨娘要吃了我。」

「汪汪汪汪～」

「敬酒不吃吃罰酒。」

侯元霜見勸不動女童，語氣一變，說不出的森冷。提起棍子，朝著門口的老狗打去，身手很是敏捷，完全不見蘇學究口中那嬌滴滴的樣子。

黃毛禿狗寸步不讓，寧可挨棍子，被打的嘴角流血，也兀自撕咬著，不讓妾室進入正堂。

侯元霜對它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是一棍緊跟著一棍。

「住手。」

院外的少年不忍見眼前的慘景，大喝一聲，飄身落了下來。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民宅？」

侯元霜聞聲回頭，俏臉看上去很嫵媚，只是柳眉倒豎著。

「路人，聽到這裡吵鬧不休，便進來看看。」

李三七抽了抽鼻子，懶散地回答道。

「戴著面具，藏頭露尾，看起來就不是好人。你趕緊走，否則我就去報官。」

「報官？好啊，你趕緊去報，我在這兒等著，保證不走。」

「你不怕官差？」

「小爺為什麼要怕，該怕的是你吧？」

李三七用言語試探侯元霜，女子果然上當，她連忙問道：

「你是誰？你知道什麼？你所為何來？」

「小爺要帶走屋裡的那個小姑娘。」

李三七見到侯元霜似乎很緊要屋裡的小女孩，於是朝著她的弱點擊打了一下。

「你也是為她而來？老娘不管你是誰，趕緊給我滾。」

「我不滾，你又能怎樣？」

侯元霜頓了一下，抬頭看看月亮，發現它已經快要中天。內心很是急切，出言恫嚇道：

「你最好想清楚，現在不走，等下可就走不了了。」

「難道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若是再繼續胡攪蠻纏，老娘我真的會殺了你。」

侯元霜聲色俱厲，她眼中偶有綠光閃過，看上去很是妖異。

「人？妖？鬼？如此看來，何氏之死，定與你脫不了干係。遇到小爺，算你倒霉。且與我縣衙走上一遭。」

李三七篤定了自己的判斷，仰脖灌了一口酒，甩開葫蘆。拔出長劍斬業，手掐劍訣，朝著侯元霜靠了過去。

「找死。」

侯元霜見說不通少年，不再廢話。她單手握住長棍一端，嗚~朝著李三七當頭就是一棒。

棒帶風聲，看來是用了全力，想要取人性命。

李三七閃身躲過，隨即長劍一抖。

道道驚鴻從少年手中劃出，剎那間，分做滿院寒光。森森然，朝著侯元霜罩了下去。

他腳下踉蹌，卻是步步都踩住了七星。身形似醉非醉，飄忽不定，但重心穩固，似跌不倒。正是翠竹峰奠基劍法，青蓮劍訣上半闋。

此可謂：

太白斗酒詩百篇，三七豪飲顛倒顛。

謫仙舉杯邀明月，牢頭醉劍舞翩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