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看望老人

第四十九章 看望老人

上學之後,新發下來的書本我會用報紙把它們包好,然後在書本頁面合攏的地方寫上自己的名字,這樣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

所有的課本當中最可愛的是製作書,就是用袋兒裝起來的各種小玩意兒和剪紙的集合。裡面總會有新奇的玩意兒!

我已經對分數心灰意冷,不在乎那所謂成績也從容洒脫了。不過,關鍵是要上課聽得懂,這樣至少自己不是因為我不會,而是不想用考試分數來證明自己了。

我的思想已經經常開小差,而且變得不能自拔,陷於各種想象中自得其樂!

以至於沒有一節課,我是認真聽老師講的。所以下課後,我經常不知道老師說了些什麼。沒聽懂的就自己補課自學,所以我的節湊是上課不聽講,下課又認認真真的翻書。

我坐在位子上遨遊四海,又豈止是射雁?

下課後把數學課本翻開自習,就當成是看小說一般。一群孩子有時候會圍過來,發出:「哦!」然後譏諷道:「他怎麼會這麼愛學習呢?」我只當他們不存在,也習慣了,不理他們,他們自然就會散了的。

得到消息,外婆死了,也就是我母親的母親。母親的相片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了。

父親也問過我:「弟兒,你是不是把媽媽的相片藏起來了?」

我好像說是沒有,可的確是我收了,而且是我藏起來了。可自己後來去找竟沒看到了!

父親知道母親唯一倖存下來的四張小照片也不見了,他神情沮喪,鼻子里嘆息了一聲,也無可奈何。

這次外婆死了,也是多少年來唯一一次聽到有關母親娘家屋裡的消息。我對外公外婆可以說沒有印象,儘管他們是柏枝村人,可一直沒來往。父親打算去,我沒興趣,不願意去,是父親吩咐我去的。

天晚了才去的。

進了堂屋,幾個婦人坐在火坑邊。火坑對面堂屋大門口,架放著一副棺材,母親的母親已經躺在棺材里了。

「磕頭。」

不知道是誰說道?死者為大,況且還是年長者,我沒有吝嗇,磕了三個頭。

站起來轉身,有把椅子在火坑邊,我坐了下來,就此一言不發。

「房裡有錄像,你去看,都在看。」

不知道是誰說道?房裡本來就有很多孩子,大的小的。沒有親近感的地方我是不會去的,所以沒去。我不動,老老實實坐在這裡,有點緊張,只希望把這裡的時間打發了好回家。

父親在外頭,吹起了牛皮,顛三倒四,不知道他說些什麼!

過了許久,叫我們上桌子吃飯。飯桌子準備在外面,我和父親都在一個桌子上。這個桌子偏偏還坐著語文老師。

有個人問父親:「您娃兒成績還好不好?」

父親只需要輕輕應一句「還好」即可,不要多講話。

但他吹牛皮一點都不注意態度,缺乏內涵的放聲說道:「嗯嗯,他當兒群樂小學的時候打九十多分!如今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有以前那麼專心了。」

我討厭別人議論我,尤其是成績。這是一個學生自尊心最敏感的部位。

儘管自己喜歡多吃,但那次沒有超過兩碗,沒胃口,甚至覺得反胃。我真覺得自己家沒出息,我們每個人都沒出息,偏偏要用吹牛來死撐著一文不值的面子。

第二天。

上午,語文課堂上,語文老師布置了作業,他不喜歡啰嗦。有他在,孩子們總是自覺的安靜下來。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點聲音,他站在教室門口,嚷道:「是不是考得九十多分啦!」

可能嚷者無意,聽者有心。我一聽,譏諷我么?我不敢吭聲。

某日。

聽奶奶說,我和爺爺要去走一戶人家,很遠,好多年沒去了啊!

我一聽,多少年沒去了啊?怎麼個一戶人家?我想著。

是奶奶的姊妹。

我和爺爺一大早就動身,走人家我是喜歡的,而且看個稀奇,是多少年沒走動的人家了哦!

我們先是坐班車,落了鰲山還是葯山?之後就是兩條腿走路了,確實挺遠,走到日頭都高升起來了。

這個地方我從未來過,但是空氣很是新鮮,完全沒有壓抑感,聽不見老婦的罵聲,就連這裡的雞兒都很文靜。我們從這條安靜的公路去了那條安靜的公路,又過了半條街,然後又走了一段路,進了屋場上。

我對這裡很陌生,但一點兒也不怕。相反,我眼睛興緻勃勃的打量著四周。

爺爺帶著我朝一戶人家走了進去,不是走向正門,而是走向一間灶房屋。

我們才到灶房屋門口,爺爺問候了一聲,裡面看見一位老婦人十分親切的答應了一聲!

「哎咦!這好多年沒看到了喔!」

老人大喜!

她說道:「進來坐,我跟您燒火!」

她聲音不大,看年紀比起奶奶猶有過之,但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她是奶奶的老表,爺爺叮囑我:「你要喊……」

喊什麼?我不記得了。我始終只微笑著,一言不發,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灶房屋裡的氣氛。

老人真的在火坑裡燒起了火。

爺爺說道:「不要燒的火,又不冷。」

她哪裡肯,一個勁兒的忙碌著。

火燃起來了,我和爺爺到底還是想烤火,畢竟早上天有些冷。可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不冷了。我們張開手烘了起來。

我看看外面,挨著灶房屋的有幾間房,裡面有人的。我判斷與這邊是鄰居的關係。爺爺問了她的兒女,好像是打工去了。灶房屋前面有隻很小的鴨子是她的。

老人忙問我們吃什麼,爺爺怎肯叨擾人家?爺爺連忙說道:「您不弄,您不動。」

「要你動么嘚?你來坐,烘火。」

我判斷老人的年紀在我奶奶之上,但老人的和顏悅色不是奶奶所能比擬的。

老人不肯歇著,她忙活開來。

她親切的問我:「弟弟?你吃么嘚?」

我不好意思起來,我心想,要是有吃的話不吃白不吃。「有雞蛋沒?」我小聲說道。

「有有有有……我現在弄,你等會兒啊?」

老人儘管年紀已經上了歲數,可我看見她如同年輕婦女一樣硬朗能幹,她的精神如同少女般的活潑開朗!

爺爺十分不過意,他叮囑我:「聽話些!」

老人拿了許多蛋過來。爺爺一看,忙說道:「打不得那麼多,他吃不了這麼多。」

「你也吃點兒,我再拿幾個。」

她說罷,又往灶房屋後面走了過去。其實灶上已經擺了很多了,她像個陀螺似的一轉身就去拿了。

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她懷裡又揣著幾個。她有序的把雞蛋放在灶鍋邊上。她燒了火,一個一個的打在了鍋里。好多,我心想,我今天可要撐一回了!

打了滿滿的一鍋,雞蛋煮熟的泡沫從鍋蓋與鍋的邊緣里溢出來,好不令人高興!

她拿碗給我盛。

「我要吃大碗。」我說道。

「哈哈!我給你拿大碗,這娃長的好乖呦!」老人喜不自勝。

爺爺碰了碰我的衣袖,慈祥的對我說道:「放聽話些!」

我低下了頭,看著燃燒的火苗,我沒有陷入思考,而是沉浸在滿灶房屋的溫馨氣氛當中。

她把一大碗雞蛋端來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了。

啊!我得滿足我的胃口和身心了,一年上頭,我能吃幾次雞蛋呢?這樣無阻礙的飽食雞蛋,出生以來還是頭一回。我得慢慢的感受,別一晃就過去了。

要吃之前,彷彿能吃下一鍋。吃的時候狼吞虎咽,結果一碗還剩下兩個吃不進去了。肚子好撐!

我有些尷尬,怎麼辦?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又不好意思吭聲。看著碗里還有兩個雞蛋和蛋花兒,我平時的大胃都哪兒去了?好捨不得,可肚子明明吃不進去了。

還是爺爺看出了我的尷尬,他說道:「吃不完噠放都哈,放在桌兒上。」

我如遇大赦,就等著有這麼一句,然後很不好意思把碗放好。

婆婆把手伸過來,接過我的碗。聽見爺爺說道:「讓他自己放。」

「我來,弟弟。」

等她試圖站起身,我已經把碗放在灶上了。吃剩下的放桌子上總不好,看見了總是尷尬。我一看鍋里,明明還那麼多。

爺爺和婆婆兩個人聊了一會兒。

她站起身來,說道:「我把提鍋洗了,把這蹄子剁了先燉著。」

爺爺十分不過意,但老人熱情款待,我們盛情難卻!

爺爺站起身來,老人搬了一把椅子,把椅子打倒。爺爺想幫忙,可老人非要她自己親自來。

她顫顫巍巍的站了上去,爺爺有些緊張,生怕出現差池。而我看著她專註的樣子,心裡讚歎:老當益壯!

她要把高高掛起的那塊豬蹄取下來,可沒對準,再對。和豬蹄較量幾個回合之後,她取勝了。當我看見椅子上的一雙腿有些抖,老人些微彎著的身子骨,臉上仍舊洋溢著喜悅,我不得不感動!

不記得是誰剁的豬蹄,好像是爺爺代勞。燉豬蹄還出現了個小插曲,提鍋是掛在火坑上方的一個鉤子上的,不知道是鉤子不牢固還是沒掛好,不小心潑了。

我當時站在門口,外面已經有很大太陽,而且也不冷。看見屋裡尷尬的局面。

婆婆:「哎呦!」

她十分不過意的重新扶起提鍋,爺爺趕忙彎身去撿起豬蹄,爺爺說道:「不要緊,洗哈子就可以噠。」

爺爺快速的一個一個撿起來,老人笑開了,彷彿某個笑話讓灶房屋裡更加溫馨和貼心。我愜意的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我絲毫沒有看見不和諧。這間灶房屋裡,許久未曾謀面的兩位老人相見,真不知道下次他們……還能否相見?

燉熟了。

我們一起品嘗了豬蹄,儘管外面日頭高聳,這間灶房屋裡卻是別有洞天。小火繚繞,豬蹄生津,滿屋子的香氣,帶動了年過花甲的歲旬。

我沒吃上兩口,肚子剛才吃雞蛋吃撐了。看見老人的笑容,我無法推卻,象徵性的吃了兩塊豬蹄,就放下碗沒有吃了。

兩位老人飯後接著聊天。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在心想:這一別,他們還能否相見?

爺爺抽了根煙,看了看外面,他站起身來。

婆婆說道:「坐,您坐,你坐。」

「我么噠再來。」

「哎呦,您坐!」

爺爺只好坐了下來,老人又加了些柴火,爺爺說道:「不加噠,出了這麼大的日頭,不加噠。」

我和爺爺又坐了下來。這裡真清靜,即便是人和人偶爾有交談,也聽不見半點戾氣,我喜歡這種安靜。

爺爺終究還是站起身來,爺爺很有禮貌、也很為難的說道:「我么噠再來看哈你,你待在屋裡要保護好個人,哦?」

老人抽噎欲泣,她說道:「我又走不得,想送哈你!」

「你個兒待在屋裡,我們去了。以後再來,再來。」

老人這才看著我們離她而去。

回來的路上,老人顫顫巍巍取豬蹄的印象讓我忘不了。

回到家裡,奶奶詳細的打聽著每一個細節,彷彿她這樣就能身臨其境。她聽說豬蹄潑了,嘴裡「哎呦」也是一驚,可她哈哈笑著心裡高興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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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煥黎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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