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能自拔
回到家裡,我看見妹妹,她果然正在承受奶奶的厲聲呵斥和辱罵!
「你跟您娘當兒一樣嘀……你你你……」她對妹妹邊罵邊打,妹妹哭的比小時候更加傷心!
那時候,她臉上更多的是害怕和麻木,如今臉上更多的是委屈和煩惱。妹妹看上去有情緒了,人在有情緒的情況下更加容易受到傷害或者說對傷害更為敏感。
我一口氣逃到樓上,關上了門。任憑樓下傳來的聲音怎樣凄楚,怎樣的侮辱,我的思想總是能逃離這現實,而想要得到的東西能在想象中得到。
我回到現實,現實中有什麼樂趣呢?我想到堂屋裡四周牆上貼的畫兒。
家裡現在沒有一個和諧的關係了,折騰夠了之後就是苦海無邊。想到家裡的人際關係,是自尋煩惱。只想著逃避,可肉體逃不出去,就在想象中把思想和頭腦扎進沙堆里,跟鴕鳥似的。
我想,苦惱的是大腦,只要大腦有愉悅感,實際中我又能怎麼樣呢?這樣也好,這的確是一種快感和逃離現實苦惱的方式。
但是,後果實在是得不償失。精神已經疲憊不堪,恍恍惚惚,身體就像被抽空了一般。
只想躺在床上睡過去。許久,醒來之後又回到現實,同樣的煩惱。
往往重複之前的舉動。
少年的精氣神竟這般消耗殆盡!
現實中,我有什麼呢?我沒有書,無非就是學校發的語文課本,可上面的文章讀了多少遍了!為什麼要求學生背下來或者打了高分才能說明他讀書了呢?如果按照父親的呵斥——你把您老師發的書讀好!
可是他抽煙、打牌、喝啤酒的錢從來不缺,他會給自己買零食吃,公然在路邊吃,絲毫不顧忌鄉民們看見了會背後嘀咕。他的保溫杯、他的皮包、他的外套、他的皮鞋、他的手錶,他現在房裡的麻將桌和一副新麻將。他擁有了自己一切!他像個孩子似的滿足他自己,我們兄妹純粹是他的負擔和累贅。
現實中,我有什麼呢?爺爺有肥皂、叔叔有錄音機、奶奶有洗髮水,父親用過一段時間的洗衣粉,後來也有了自己的洗髮膏。我就沒有這些高檔品。
村裡面,沒有一個孩子像我這麼寒磣的。他們無論是冬季還是夏季,都不用擔心衣服小了穿在身上難受,也不用擔心鞋底磨的太快而打赤腳。他們家裡很富有?我還不知道,就除了麗家裡靠著她父親每月有月工資之外,哪個不是正兒八經的農戶?這個家彷彿山窮水盡了!爺爺奶奶不死,父親叔叔不會歸位。
現實中,我還怎麼看待這個家呢?這個家裡唯一的和諧關係,也就是我和爺爺的關係,自從叔叔的隆重婚禮之後,兩爺爺之間產生了難以癒合的裂痕。父親和叔叔就更不用說了,打虎親兄弟的傳言在這個家裡實在不靠譜。父親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等爺爺累死的那天再做長遠打算!奶奶年輕的時候,可曾想?自己暴戾的脾氣會導致自己的兒子日後也將會在自己面前暴戾無比!當爺爺訓斥著叔叔又哄著叔叔去田裡幹活,當奶奶仍舊為當初婚變的事情而對幺叔破口大罵的時候,家裡主要的勞動力也不存在和諧關係。
爺爺和奶奶總算和諧吧?不,似乎如此,但不是。我可以肯定,爺爺對奶奶破口大罵的脾氣只是沒有把話直白的說出來而已。他的確是個好老公,換成其他的男子漢,哪個允許自己的老婆一天到晚在自己耳邊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得清靜!爺爺也有說奶奶的時候,還不如說是在求她,可這個老嫗不聽啊!萬一讓她不要對我們破口大罵,不讓她吵架,就彷彿滔天的洪水抑壓在她的胸中又彷彿是火海一般積壓在她心裡,導致無處宣洩,最後自己脹破了胸膛和身軀,會粉身碎骨!
小時候迫害我的三大「惡人」:①父親的行徑和不負責任;②奶奶無休止的破口大罵;③幺叔的欺侮和眼脹。
她老人家是其中之一了。我對父親的恨,就連妹妹都不清楚,彼此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父親給妹妹買過衣服和襪子,但絕不是由此而心疼妹妹,他對妹妹的暴戾只比我略次些。
原本我和妹妹是可以成為一對和諧的兄妹關係的,可罪在我,這也是我一生當中唯一讓我悔痛萬分的緣由!
試想,如果我小時候醒悟:我關心妹妹,疼愛妹妹,哪怕是安慰妹妹盡其所能的做哥哥所能做到的,那麼,我將是一個堅強的孩子!
而不會想入非非,最後走火入魔!
我仔細的把家裡面的每一個人,挨個、逐個的配對,沒有一對和諧的家庭成員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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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我教妹妹下棋,又教她打撲克,然後我和她下,下贏了,我「咯咯咯」的笑了!打撲克,我也多半贏她,我同樣感覺很高興!
久而久之,又覺得沒意思了。一個人上樓,看電視,上面很熱,但看電視能轉移注意力,減輕夏季炎熱帶來的不舒服。
我心裡忍不住嘀咕。
其實我心中是一直很心疼自己的身體的,我真的很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可我不能自律。我獃獃的,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發愣,好不自責。
xx嫲嫲的塌子里做玉子板,機器轟鳴的聲音一停,我們的頭腦也就跟著一輕。不知道她本人怎麼過的?有時候看電視,一響就聽不見聲音。我在家閑著沒事,想必好奇心迸發,我房裡有一個木盆子,裡面裝滿了各種廢棄的電子元件,這是平日里在墳場或者路邊撿到的,然後我就拿回家,放在木盆里。竟攢了一大盆子!
我想起了電機上面有一個藍色的像是圓柱橫放在電機上面的東西(電容),前面機部房裡有一個電機,去把它弄來。於是我開始幹壞事了。
由於機部房的牆體失修,有縫兒可以鑽進去,我看到「電鼓」了。我用手握住,使勁兒拔,裝的挺牢固的,但我更加使勁兒拔!終於它開始慢慢鬆動,慢慢的更加鬆了,我終於拔下來了。斷掉的電線露出銅絲,嘿嘿,到手了。
周圍沒人的動靜,家裡也沒人看著我。我拿著電鼓到房裡擺弄著,打不開,裡面究竟是什麼?以後再想辦法吧,於是放進了抽屜里。
沒有良好家教的孩子,在犯錯誤的時候有時候是把自己的小命當玩意兒。(回想自己的一生,我死了好多回,居然還活到今天。)
後來,不知道是幾天以後,聽見玉子廠老闆喊道:「嗯?電機的電鼓沒看都噠!弟兒?你下電鼓沒有?」
我聽見他的聲音了,知道他是在懷疑我。
我有些害怕,撒謊回答道:「沒有!」
他無可奈何,鼻子里「嗯——」一聲,罵道:「這還抽個xx!」
他是打算抽水,所以發現電機上面的電鼓沒有了。
還是無聊,去欺負妹妹。可妹妹也難受。
屋裡除了幾個課本之外,沒有其他的書了。電視台有時候有台,有時候又沒有。外面很熱!爺爺和奶奶還有叔叔,他們在外面勞累著,為了這個家的起碼所需而勞累著。因此,奶奶回來便會破口大罵,我內心中彷彿道不出怨恨她的理由。
在苦惱中,自覺不自覺的想到了某種明知有害的樂趣……心想,就這一回了,下次就不了……
但是我越來越感覺,它要反過來指揮大腦!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就這一回了」?保證下次不了!
結果同樣的承諾,同樣重複著,犯著同樣的錯誤。
我總結了下,我現在有兩大樂趣。一個是空想,或者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嘴帶微笑,精神陶醉其中了;一個是已經形成的不良樂趣。
太可怕了,不忍描述。
暑假進入尾聲,這個暑假快完了。所剩時間掐指一算,好快,太可怕了!又要面對嚴厲的老師和恥笑我的同學了。
於是心裡,越發的珍惜每一天,試圖用感覺去留住每一天的上午或者下午。得仔細感覺放假的滋味和過程,否則過一段時間就是長達幾個多月的學校時間了。
我和妹妹每天都待在家裡,曾經有位親戚問奶奶:「你們的娃兒怎麼不出去玩去?」
奶奶回答:「我們的娃不合群,就待在屋裡。」
我聽了氣憤,恨不得跑過去給她兩耳光!明明是她強制性的要求我們待在家裡。又多次把道聽途說的迫害小孩子的鬼話說給我聽,又警告……所以總覺得外面的人要害我們兄妹。
我和妹妹甚至連木馬組誰的家在哪兒都不知道!
聽說姚家屋場上的孩子去中學校里拿球拍,還拿了其他什麼東西。丟失的物品以體育用品居多。我當然沒去,完小都怕,還敢去中學?
事後,過了些時日,中學校長和xx來姚家木馬組查訪,收繳了許多體育用品,像羽毛球拍啊籃球啊什麼的。結果竟確定就是我們這裡的孩子偷了。而且這回木馬組幾乎全軍覆沒!這件事,使得家裡的老嫗越發的深信:不許自己的孩子外出,是一項非常正確的決定。
家裡有事,是會想到父親的。奶奶會張開大嘴,她沒法不大著聲音求父親:「愛兒……屋裡……」
她已經對自己的兒子又恨又怕。這時候的父親也會開恩留下來,這兩天就沒出去收電費了,老老實實在家干兩天農活。說兩天也許是三天,最長一個星期,這還是農忙的時候。記不清了,反正不會長時間待在家裡務農的。
有兩天,父親的脾氣還是溫和的,彷彿他自己也下決心從此和爺爺奶奶同甘共苦了。但他堅持不了多久,一有空就出去了。我琢磨著他的決心能持續五個小時,之後就土崩瓦解了。
有天,出很大太陽,太陽曬的地面都刺眼。堂弟從羅家路上走過來,他童年的臉孔上泛著陰鬱的色調,從未見過的神色。我見了走過去,他說道:「哥哥,您爸爸和羅家的xx打起來了!」
我一驚,心臟突突的加速跳起來!
奶奶聽到了,問道:「他如今在哪裡?」
堂弟吱唔著回答道:「剛才在羅家,如今不曉得……」
奶奶一聲:「哎呦!」於是老人家邁開步子,朝羅家路上走去,我也跟隨去。
老人一路嘀咕著,父親不得不讓全家人為之操心。
走到xx的屋後面,遇見了爸爸。見他捂著腰,一臉陰沉。
奶奶迫不及待的問道:「愛兒!你咧……」
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責備自己的兒子了。
後來,我聽堂弟說,是xx和父親打起來。這人用手捶我父親的腹部,而我爸用手拉住他的胸膛。
(此處有事隱)
下午放牛,除了牛淘氣,讓我辛苦,也怕和另外一戶人家的牛碰面。這兩隻公牛到了一起幾乎百分之百會幹架!
一開始它們會把頭抬的高高的,然後就昂著頭,瞪視著對方。很快,低下頭,猛烈的用頭部攻擊對方!
這是最可怕的時候,我得跑開,然後去找爺爺或者奶奶。
xx最有辦法,他總能把兩頭牛趕開,用扁擔或者用火把,他是行家。
之前,在中學竹園崩里幹了一架,用扁擔還是火把趕開的。
這天下午,兩頭牛又在生嘎堰的一角相遇。他家的牛在水裡泡著,我家的牛在岸上,但畜生的兩眼相交,如同人的兩眼相遇,彼此之間的友好或者過節就在眼神中明確了。
我家的這頭公牛沖了下去,兩隻牛就在水裡幹了起來。岸上還圍著幾個鄉鄰觀看,好不熱鬧!
其中有一人說道:「把姚愛兒屋裡的牛沖死哈!」
「愛兒屋裡的牛的牛角太彎了,沒xx屋裡的牛角直……愛兒屋裡的牛搞不贏!」
他們邊抽著煙,邊欣賞著,還品評著。
我無能為力,我家的牛的確下風了,它的頭都被埋到水裡去了。我怕自家的牛淹死,我十分擔心!
過了一會兒,我家的牛從堰里逃上岸來,岸上的大人們:「哦,哈哈!」
隨著大人們的歡呼,我家的牛落荒而逃。
我緊跟在牛後面追。到了台溝上面的地里,離堰也有百米遠了,它抬著頭看著前面。
我心裡罵道:「它在想什麼?它還不服氣?它的牛腦袋那麼大,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生怕它會拿我出氣,所以又怕,又不敢放開牛繩。
它總算內心平靜了,我們一起去了思括山。我握住牛繩,看著它吃草。它還是蠻可愛的,它的嘴巴就像剃頭匠的剃刀,一抹,地上的草就被剃到它嘴裡了。這聲音隨著它的牛鼻子有節湊的在地上抹著。
突然,它的牛角向我衝過來,我來不及躲閃,它的牛角一下就插進了我的褲襠里,我握住它的牛角,被它的牛頭輕而易舉給舉起來!
我的腳被騰空,牛角撕破了我的短褲。我大聲呵斥:「喂!」
我落地後向後退去。它低頭往地上大口的吞咽了幾口,接著吃草。它大概是怕我和它爭草吃,它什麼時候見我吃過草?牛多慮了。
我牽著它喝水,往中學桔園崩里走去。我把它拴在一顆桔子樹底下,被捅破了的短褲雖覺得可惜,但補補就好了。感覺挺涼快的……
我聽說下麵店兒里放xx錄像,但我從未下去看過。這又是一大不出家門的好處。放牛的時候有時候會和xx相遇,他小小年紀模仿錄像裡面的情節……
我聽了不肯信,他說道:「哪個兒夫(哄)你……」
那時候,很長時間我都不信,我不相信……不可思議!
「嘖嘖,不可能吧……」我疑問,電影錄像這麼拍的話還叫電影節目?
「兒夫(哄)你!」
姚煥霓的頭腦,至少那時候是很純潔的,他儘管滋生了不良習慣,但是身心並不願意接受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這會與思想中本質的追求相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