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酒

一十一 酒

「喜歡就好,你們先喝著,今日無事,喝完都休息吧;冬筍隨我來書房一趟,我有話問你。」工賜順手抓了茶罐,把玩著,朝小木屋內晃悠著走去。

冬筍望著背影,心中忐忑起來:有什麼話要特意到書房說?難道他已經察覺到了?可若是他知道了我吐口水,為什麼還要喝呢?難道...難道他是變...

冬筍想著,頓時心裡一陣惡寒,侍女間沒事就喜歡八卦各自謠言,聽聞有些富家子弟,就是有特殊癖好的,甚至很多國君都龍陽之好:萬一他知道了,萬一他要以此懲罰,來滿足某種怪癖的話,可該如何是好?

語夏看著冬筍還在發獃,疑惑道:「冬筍,你今天怎麼怪怪的,少東家剛不是叫你去書房答話嗎?為何還不過去。」

「奧奧,就還在想陳伯那事,被震驚到了,沒事了,我這就去。」

工賜見珊珊來遲的冬筍,本沒在意,可看她一副小女兒忸怩作態,似乎於之前給自己感覺挺會的那副狀態,判若兩人,遂疑惑道:「冬筍,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冬筍聞言,嚇得一激靈,暗道:他果然知道了,感覺心態都快崩潰了,往主人茶水裡吐口水,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事吧,但終歸還是要受責罰的,畢竟自己之前還服侍過夫人,萬一夫人誤會自己也往她茶水裡動過手腳,那真是百口莫辯了。

「少東家,奴家錯了,奴家以後再也不敢了,奴家也是第一次,就是覺著好玩,剛吐完就後悔了,冬筍知錯了,求少東家責罰。」冬筍畢竟還年輕,受不了繼續胡思亂想一驚一乍了,自己嚇自己才是最可怕的,索性直接認錯,大不了受一頓責罰。

這回輪到工賜驚了,自己只是隨口一問,還真有?吐什麼?然而看著冬筍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終究是遏制住了怒氣,耐著性子問道:「你!你這認錯態度還算不錯,你自己說說吧,為什麼?」

冬筍聞言,暗驚:果然知道,那他還喝!震驚,自己少東家果然是變...支支吾吾道:「嗯...就...嗚,我真不是故意的,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就想調皮一下,就...就往鍋里吐了口口水,真的就一口....」

工賜無語了,還好是個明眸皓齒的美少女,現在喝都喝了,也談不上有多反感,若是換個年紀大的或者男的就另當別論了。這點算什麼,真細究的話:雪裡面本來就不幹凈,水在地球上循環了那麼多年,裡面的水分子在多少人獸體內循環過?

「這次就先記著,以後可不許再調皮了啊。她們仨還在喝茶嗎?」

冬筍聞言,如蒙大赦,往外一瞅,三女果然還在興緻勃勃地喝茶聊天,似乎還聊的挺高興地,書房內都能隱約聽到些嘰嘰喳喳的笑鬧聲。

冬筍回過頭,弱弱地瞅瞅工賜,輕微點了點頭。

工賜突然有點五十步笑百步地惡趣味,自己還只是輕泯了幾口,感覺心裡好受多了,輕咳了聲:「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你且上前來。」

工賜打開罐子,將茶葉倒在桌上攤開,示意冬筍也坐下。

冬筍老老實實地在工賜對面跪坐好,一副乖巧認罪的模樣。

「先前你說略懂些茶藝,依你看,覺得這些茶葉如何?說詳細點。」

冬筍聞言,趴伏在桌上仔細觀察,玉手小心捻起一片茶葉,置於鼻尖聞了聞,正色道:「茶葉飽滿,葉片完整,茶香味也還不錯,只是畢竟才開春,這些都是去年春天採收的,

儲存了近一年,已經是陳茶了...整體來說,應是中等。」

冬筍正對著工賜方向俯身觀察,工賜這角度恰好能看到衣領處的風景,毫無波瀾,目不斜視耐心聽對方講完,發現冬筍講得頭頭是道,有條有理,一副挺專業的樣子。

又一番問答后,工賜得出結論,果然如自己所猜測的:這個時代的人們喜歡煮茶,所以就反過來了,都喜歡這種大葉片的,被自己嫌棄的粗茶;後世最受歡迎的細尖容易煮爛,反而為這時代的人所嫌棄,這點大有可為啊。

「嗯,我知道了。你去領些細尖茶葉,在東家內院等候,待東家回來后,遣人來知會我一聲,我過去有事商議。」

「是。」

工賜見冬筍嘴上答應,身體卻不動,兩隻小手蹂躪著衣角,冷笑一聲道:「哼,你那點小破事,以後可要多注意了,念你是初犯,這次暫且饒過你,下不為例啊。放心去吧,正事要緊。」

「是,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謝少東家,就知道少東家最好了。」冬筍答應一聲,終於風風火火地跑去了。

工賜出門,招呼三女:「你們且附耳過來。」

三女正喝著茶呢,疑惑剛還不是說沒事讓休息嗎?聞言紛紛上前,疑惑地望著工賜,工賜按照記憶中配方,在三女耳邊一番交代,三女聽完,各自去準備了,工賜自己又去了后廚方向。

到后廚小院時,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精瘦漢子,正將在處理一條大魚,那條大魚看著跟那漢子差不多長了,正小心翼翼地將魚骨緩緩從魚嘴中抽離。

原來上次看到的大魚就是這位的傑作啊,工賜瞭然,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條魚我要了。」

那精瘦漢字一見這麼個小孩,瞬間一愣,再一看穿著,頓時明白了是少東家,不由盯著工賜仔細打量起來。

工賜被看得有點不舒服,但未多想,對著這瘦小漢子一番交代,此時三女也拿著瓶瓶罐罐趕來了。

冬天日短,待冬筍叫人來通報時,天色以暗。

工賜本想一個人去的,哪知道剛穿上鞋,三道窈窕修長的身影便遮蔽住了皎潔月光。

耐不住三女央求,還是帶著她們浩浩蕩蕩地前往內院。

一進門,發現桌上早已擺好了三副碗筷,工父工母坐於桌旁,並未動筷。

「聽說你小子要來,我與你娘便等著你來一起用餐。」

「賜兒來啦,快來坐下,最近先生還沒回來,閑著沒事就多過來坐坐,想吃什麼就說,為娘吩咐廚下常備著。」

「賜兒見過父親,母親。」工賜行了一禮,先到等候的冬筍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隨後入座。

「咱們家沒那麼多規矩,想來隨時都可以來,想說什麼就直說,怎麼還讓侍女特意先跑來呢,你要是懶得動彈,使人知會一聲,我與你娘去你那就好了。」

「欸,賜兒難得來一趟,你這人今天怎麼這麼啰嗦沒完?飯菜都要涼了,賜兒快吃,你爹年紀大了,就喜歡嘮叨,別管他昂。」

「好,那我吃完再說吧。對了,母親大人,上次我說的要弟弟妹妹這事,你們辦的怎麼樣了?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們?」

工母聞言,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腹部,白了旁邊的工父一眼,回頭笑道:「你這傻孩子,哪有那麼快的?放心,無論賜兒想要什麼,我們一定都會滿足你的。」

工賜知道這時人們比較含蓄,信奉:未成之事不可說。但見這樣子,看來是有戲了。

一家人閑聊著用完晚餐,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

侍從剛撤掉桌上的碗碟,工賜轉頭道:「冬筍,讓你準備的細尖茶葉都準備了嗎?」

「都準備好了。」四女早已在院內擺放好了一應茶具,水也已燒開了。

「父親,母親,隨我去院內品茗,看看我這清茶如何?」

眾人來到院內,冬筍熟練地泡好茶,另三女分別端茶奉上。

工賜接過,輕泯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冬筍,冬筍目光與之觸及,如同一隻受驚小鹿般,連忙羞愧地低頭迴避目光,一張小臉已是通紅。

工賜見此,也不繼續逗她,轉而看向父母:「覺著如何?」

「嗯,以前怎麼沒發現,這茶尖只需用溫水泡服,便如此清爽回甘。」

「確實,茶尖價格比之煮茶所用粗葉尚且低上許多,沒想到味道如此清雅。」

「賜兒有一想法,或許能夠影響整個衛國,乃至於全天下的飲食習慣。」

「哦?你這清茶雖然淡雅,但僅憑此的話,言過其實了吧?」

「清茶只是其一,我還有佳肴,烈酒。父親,母親,晚餐可還滿意?」

「你這小子搞什麼神神秘秘的,每日飯食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說的是菜品。」說完,也不解釋,朝著四女使了個眼色。

四人得令去了后廚,各提了一隻食盒回來。

打開后,其中三個食盒是魚,沒辦法,那條魚實在太大了,工賜吩咐將這條砍成三段時,那名瘦小漢子的神色是有些複雜的,不過還是照做了。

這是工賜見到的第一個,除父母外,不問為什麼,就對自己真正意義上言聽計從的人,很滿意。

「來,嘗嘗我特意吩咐廚下做的菜。」

工父母二人,依言品嘗,先是魚頭,沒想到加上香料后,掩蓋住了腥味,果然不錯,然後是炸魚塊,腌漬過後,裹上澱粉蛋液炸制而成,外皮酥脆,裡面也足夠入味...待嘗到『工賜肉』時,雖然是用甜菜根的汁水代替,但是在香料的加持下,燉至軟爛,工父感覺自己差點把舌頭都咬掉了。

一口才剛剛咽下,又連忙夾起一塊送入嘴中。

工母見狀,好奇道:「真有這麼好吃嗎?」

這肉雖然燉到了入口即化,還是比較燙的,工父尚未完全咽下,含糊道:「鞥...快嘗嘗。」

兩人嘗完,一對比,不由感嘆之前自己吃的都些什麼啊?

「這下我對你所說的烈酒更感興趣了。」

「烈酒需要蒸餾,沒有器具,今夜是品嘗不到了。我原本不知家裡有這些香料,今日心血來潮,想要品茶方才得知,香料煮茶,與喝湯藥何異?於是突發奇想,才有了香料燉煮肉食,品清茶。」工賜也疑惑,自己所知道的歷史,似乎是漢朝與外通商才大量的傳入香料,沒想到先秦時期便已經有了這麼些香料。

「這些香料本就是當作藥材的,後來才被人用來煮酒煮茶,你這小子突發奇想,拿來入菜,真是絕了。香料價格雖高,但這些佳肴,用餐飽腹之後,尚有此等美味,對那些富貴人家來說,絕對願意花這錢的...對了,那你說的蒸餾烈酒呢?也是突發奇想?」

工賜發現父親不愧是生意人,立馬就想到了商業價值:「烈酒是之前一位先生提及,說是在哪本古書上看到的:蒸餾之法,可得醇厚烈酒。對了父親,咱家有做釀酒生意嗎?」

「在南方有相關買賣,略有涉及吧。」工父並未多疑,自己兒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換了多少啟蒙老師,說出去那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更何況那些讀書人本就看不起經商,得了古方暴斂天物,或者僅僅自己釀造享用也可以理解,結果被自己兒子聽到了,就給記下了,這可真是佔了大便宜啊。

「父親覺得,這兩樣開間餐館的話,如何?」

「這些菜品若是配方不外泄,是門好生意。」

「孩兒也沒準備吃獨食,可先在衛國都城臨近開一間,先將招牌打響,屆時物色合適的合作對象也將輕而易舉,可在列國開設多處。屆時視當地具體情況,可適當調整合作對象。」

「恐怕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與人合作,外人更容易學會,財帛動人心,其中門道太多,比如讓與你合作的餐館劣勢,自己令人新開設餐館處於優勢,好的資源都往那邊傾斜;這其中可操作方式太多,一時也與你講不清,當謹慎思量。」

「父親所慮孩兒明白,但我的目的並不是指望這些菜肴賺錢。而是為了廣開銷路,推廣這一飲食文化,主要還得看烈酒。只需名聲推廣出去,屆時就算菜品配方人盡皆知,乃至於烈酒配方同樣泄露,只要我們提前打響了名頭,提前佔據了最優的資源產業,便無人可撼動地位。」

工父聽得一愣一愣的,質疑道「你對那所謂烈酒真有如此信心?」

「不錯,若不是擔心釀酒需要耗費大量糧食,招致罵名,我就直接讓您大量開設釀酒作坊,以量取勝了,何須搞得這般麻煩?我們要做的烈酒,只能是做最好的,要嚴格控制產量,精益求精,不然在百姓尚且食不果腹之時,大量釀酒就容易成為眾矢之的的替罪羔羊。」

內院一番溝通后,工賜遣四女回東院等候,跟著神神秘秘的工父,去向了中庭的一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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