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造物工廠

對死亡的定義為何？

是心臟停止跳動，還是大腦停止思考？

是生理機能的崩潰，還是最後一個細胞的代謝結束？

是個人意識的消散，還是在世上的記錄了無痕迹？

如果讓特快死亡宣告二人組來說的話，那麼就是：別想那麼多，你可能從來都沒有活過。

生命只不過是物質自動機而已。

「水25升，氧20千克，氨4千克，石灰1.5千克，磷800克，鹽分240克，硝石100克，鋅80克，氟40克，鐵5克，硅3克。」

巨大的機器之下，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影子。

「你們人類的物質構成應該就這些吧？」高個詢問滕永塵。

滕永塵此刻正處於腦袋死機狀態。

巨大如山嶽般的金屬機械造物屹立在他面前，濃厚的黑煙鋪天蓋地，龐大的熱浪鋪面而來，卻如同死去的墳墓一樣寂靜。

就彷彿某個中世紀的重工業工廠從不知名的世界穿越而來。

簡直離奇到家。

而他面前站著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更是奇怪。

高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西裝，看起來溫文爾雅。如果不是頭上頂著的三對犄角和那一對漆黑無瞳雙目，滕永塵絕對會以為是哪一家房地產公司的金牌推銷員；矮個則像個被一腳踩扁的易拉罐，比起人更像某種怪物，大嘴長在頭頂，如同圓盤，下面則是無數扭曲的血肉和黑色霧氣交織在一起，構成水母般的身體。

「這位客戶，麻煩您回答一下，我好下訂單。」高個見滕永塵遲遲未回答他的問題，催促了起來。

「唔...額...嗯...我不太了解。」滕永塵終於從震驚當中醒過來，老老實實地回答。

「嘖，算了。大差不差，實在不行面多加水，水多和面。」高個男人表情舒展，「對了，要不要加點佐料？」

「唔...什麼意思？」滕永塵沒聽太懂。

「就是你的身體，要不要加些調味品。」男人如同報菜員報貫口，「【毀滅素】能讓你對破壞性職業習得更快，【輕視鬼牙】一般亡靈系會多加一些，改造狂人的話，通常會來點兒【機械制傷口】。」

「不過你好像是新客戶，我推薦你加一些【轉運星塵】，能夠有效改善運道，法術秘籍法寶隨手可揀，美女大佬一見如故也不是不可能哦。」

怎麼感覺像做菜一樣？你們異世界業務員是從新東方畢業的嘛？儘管聽起來就不太靠譜，但是，能改善運道美女倒貼之類的....給我整份最大杯的.jpg！

他剛想開口要求多加一些【轉運星塵】，道茶姐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要原味的，謝謝。」

「道茶姐，你原來沒走啊！」滕永塵有些驚喜。

「不，我從來都沒在過，」聲音糾正，「這只是事前錄製好的回聲而已。」

「小滕，千萬不要相信面前這個推銷員，去購買他們推銷的任何產品，否則...」

男人打了個響指，道茶姐的聲音啞然停止。

他笑容顯得和藹可親：「當面說人壞話可是不行的哦。這位小兄弟，還是自己做主見比較好。」

些許涼意從滕永塵背後流過，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看著面前微笑的黑目男人，連忙搖頭。

「什麼都不要加，原味！就要原味！」

「是嘛，那可就太可惜了。」男人沒有生氣，

語氣帶上了一抹遺憾，「那麼，請允許我再問一次，確定？」

「確定！」

「好的。」男人彎腰致謝，聲音變得模糊難辨，「謝謝惠顧。」

一瞬間，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如同山呼海嘯，如同羅馬斗獸場中萬千觀眾，在為他們的冠軍歡呼，猙獰的鋼鐵從停歇的黑白背景中活過來，【造物工廠】迎來了一筆新訂單。

可是開工又豈能沒有原料？配方早已給出，現在只需要原料填入。

毫無存在感的低矮身影，終於開始了它的第一次動作。巨口下蠕動的血肉壓縮變形，如同巨舌，伸出纏繞上一臉震驚的滕永塵，把他拖入早已張開布滿無數利齒的口中。

什麼情況？滕永塵臉色慘白，在觸手中不斷掙扎。

「喂！你們要做什麼？」

黑目男人有些驚訝，「當然是投入原料啦。」

「你不會認為能像故事書中無中生有，憑空誕生出新的物質自動機吧？」

做巧克力需要幾步？

第一步，整一個巧克力；第二步，把巧克力融化；第三步，放入模具冷卻。

煉成人體的最好原料來源自然是人體！

巨嘴合攏，咀嚼聲傳出，似乎還夾雜著慘叫聲。

男人敲了敲巨口，右手往虛空一抓，灰黃色紙張出現在他的手中。

「克曼威爾喬西-無悔骸骨-柴火先生已經支付了加工費和路費，所以本次服務——免費！」

「盡情開始揮霍你的新生吧。」

「真是幸運的小子。」男人讚歎，「波，加工完成後就前往『琥珀前線』吧，還有新的訂單在等著。」

巨嘴下漂浮的觸手比劃了一番，意思是收到。

「那我先走一步，客人可能等不及了。」

說完后，男人站立不動，漆黑無瞳雙目中似乎有液體在涌動，兩尾漂亮鳳尾金魚出現在眼眶中。

它們只留下不斷搖擺的魚尾，逐漸往眼中更深處游去，直至男人消失。

波，也就是那張漂浮的巨嘴，不斷咀嚼，如同美食家一般細細品嘗原料的味道。

【造物工廠】，在又一輪轟轟烈烈的黑煙當中，加工開始了。

首先是分解提純，原料在笨重的充滿鐵鏽味的機械中，被投入到熾熱的冶鍊爐和反應釜。

升溫、加壓、灼燒、分解、升華。

結晶、重結晶、萃取、過濾、鹽析、蒸發、滲析。

蒸餾、電解、分液、溶解、生化反應。

有條不絮。

機械轟鳴聲如同神官，高頌著主的榮光，石油和火焰在他的血管中流淌，齒輪為細胞，槓桿即肌肉...

母親在孕育它的造物。

然後是加工裝配，分類完好的元素和物質開始它們的再一次旅行。

車、銑、刨、插、磨、鑽、沖、鋸、壓、鏜......

車床聲如嬰兒新生啼哭，水錘重擊聲如待產室外父親焦急的腳步。

最後是檢測。

在火焰當中，成型的人影在不停動作，似哭似笑，似瘋似狂，似生似死。

工廠有必要保證每筆訂單都符合要求。

泄壓聲響起，這是「機械神父」對新生兒的洗禮。

訂單完成，工廠和巨口悄然無息消失。

滕永塵全身赤裸，張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