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案首
且說第二日,賈芸便帶著齊全的物件兒來了秦家,王秀才疑這婚嫁之事三媒六聘,怎的這般急。
賈芸自是不能告訴,他怕夜長夢被賈珍那老貨搶先,自己做牛頭人。紅樓頭等噁心貨,他豈能不知,儘早防範不好么。
秦業這邊,倒沒太多挑剔,一則看中賈芸他日仕途,二則賈芸母親過世才一年,許多事也可體諒。
因為之前縣試資格,秦業是知道這件事的,禮部侍郎梁公子為除麻煩,買通衙門改卜五娘逝期提前兩年多。
但實際,還在三年內。
賈芸將各種需要的東西都買了雙份齊全,聘金也是百兩,省略了不少時間,但是該有的都有,證他心意。
並未見秦可卿,只瞧得婚書上籤的清秀名字,便知是秦可卿筆跡。
賈芸收起婚書,妥帖保管。
五月初,府試成績出來,錄取五十二人。
府衙前,人流洶湧,看成績的考生逐字逐名在府衙牆上的長案查找自己名字。
學子三五成群,賈芸站在旁處,上次縣試,自己是案首,對於府試,賈芸不抱案首希望,能入圍就可,所以並不著急。
府試向來是小三關最難。
穿書院袍服的學子議論紛紛。
「恭喜魏兄,秋月同赴院試。」
「白師兄,別失望,那賈芸是何等人物,竟是府試案首,可是神京榮寧國公後人?」
「僥倖罷了。」被稱白師兄的男子臉上不悅。
賈芸目光掃著長案上的名字,最終停在案首那裡,上面寫著:賈芸。
腦中緊繃的弦突然一下子松下來。
從去年到今年,刻苦勤奮,八股題海作到他想吐,秦業不鬆懈的指點,終於在此刻,算是喘上一口氣。
金桂之月才是院試,接下來的日子他可以從容些,不用像縣試,府試費盡心思求過關。
雖只是童生,但也起步了!
放榜之日,神京酒樓茶社,青樓勾欄,坐滿放蕩不羈的各色衣衫士子,相互交談。
驕陽似火,臨近端陽,熱浪撲人也擋不住士子的心情,長案那裡人擠人。
小廝滿頭大汗從人群擠出來,向自家大爺彙報情況,茶座中情緒激昂:
賈芸,奪取神京府試案首,白守第六名,魏常風緊跟賈芸后。
此次,各縣與書院中,神京書院五人考試,四人通過,而其他的書院十幾個過了一個的都有。
「我猜那個賈芸定是其貌不揚,曾有府試案首,只算五官端正罷了。」神京書院的白衣學子道:「白師兄就別喪氣了。」
「正是,正是,魏某也認為如此。」
「那賈芸過了府試,院試可不一定能過,白兄莫急。」
府試后還有院試,不少人都沒有中秀才,最後做個童生去教私塾,謀些月錢也不錯。
「芸兄弟,芸兄弟。」趕來找他的倪二哈哈笑道,「叫我一通好找,晚上去家裡喝一杯。」
「謝哥哥,芸定去。」
倪二老娘瞧著近端陽,讓倪二拿粽子給賈芸,不曾想沒找到人,酒樓要賬出來卻碰見了,連忙傳話。
看榜考生頓時止住聲音,人群鴉雀無聲,茶樓上正喝茶的神京書院學子魏常風和白守也望向街道。
「他就是賈芸!」
「案首就是他,生的倒也不賴。」
「我們去會會他!」沒有拿到案首的白守心裡正憋悶,再瞧賈芸容貌生的也不錯,看來才貌雙全,當下起了心思。
魏常風緊跟其後道:「白師兄,莫衝動。」
跟隨賈芸來到拈花院,白守道:「我便說這廝是偽君子,果然如此,且去會會。」
賈芸告別倪二,便來拈花院坐最後的交付,今日便是半年之期,笑傲江湖劇場早已寫完,這幾日他無聊便回憶書那本《法醫宋慈》,只是略改名字,朝代架空。
不為賣錢,只為娛樂,賈芸親手做了封皮,稱黃皮兒書,法醫刑偵類,受眾很小。
老鴇過來解契,賈芸將黃皮兒書拿在手中,交涉完便離開拈花院。
如今與秦家定婚,又府試剛過,需備院試,銀兩夠自己準備院試,再者勾欄還是少來為好。
卻說賈芸剛出拈花院,正要向家而去,忽地出來兩衣冠楚楚的書生。
「賈案首,有禮啊。」
賈芸定住身形,抬頭看去,只見是身著神京書院袍子的學子,正客氣看向自己,兩人氣質不俗,
「兩位兄台可有事?」賈芸將黃皮兒書放進懷裡,拱手打量。
白守上前拱手:「芸者,香草也,好名,在下神京書院,白守是也。」
「神京書院,魏常風,初見芸兄,如蘭芝入室,令人心曠神怡,的確好名,可有字?」
只是一個名字,便被解讀的如此有意趣,果真是文化人。
賈芸笑了笑,道:「二位兄台才華橫溢,竟將芸字解透,芸無字。」
「賈兄,我等與你相比,只怕是還差的遠些,你可是今日案首,該慶賀,不如隨某,去茶樓飲一杯如何?」魏常風邀約。
不愧是神京書院之士,明明是心中不服要切磋,卻連請客也如此嫻熟令人愉悅。
賈芸微定心神,選擇走仕途,牛鬼蛇神多如是,但也不懼,道:「即是賀芸之喜,自該芸請之。」
白守搖頭道:「勿推,友人可遇而知己難求,我二人誠請。」
三人說笑間便往府衙對面最高的茶樓而去,俯瞰街市繁華,來這裡的帶小廝隨從,非富即貴。
揀窗邊而坐,周方屏風而隔,賈芸不解道:「不知二位兄台可有事?」
白守與魏常風倒也坦蕩,直言賈芸乃案首,想結交切磋一二。
聞言,賈芸消去心中疑慮,如此坦蕩倒也好事。
魏常風目光轉了轉,「賈兄,定是寧榮公之後,為何去勾欄之所?」
白守也來了興趣。
見二人問起,賈芸笑道:「芸是榮國旁支罷了,進勾欄之所,只為以書換取銀錢,讀書之用,不做米蟲寄生。」
白守目光逐漸多了敬佩,只覺是自己思想齷齪,這位榮國公之後,言語坦蕩不卑,哪裡是旁支所為,分明是大家之言。
神京貴族子弟,貧寒之輩,他都見過,往日聽聞神京書院,無一不討好巴結,只是這位府試案首卻不同。
不管是二人言明身份,還是詢問勾欄之事,面前的賈兄都是淡然處之,與往日阿諛奉承的貧寒子不同。
原本想要趁著喝茶好好羞辱賈芸的心思竟隨著交談蕩然無存,反而對賈芸去勾欄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