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該死的畜生，不識好歹
榮寧後街，西廊下，新修的大院落內，魏常風打著噴嚏，「不知何人又在背後嚼我。」
手中陶爐咕嘟翻湧，濃烈的肉香氣迷漫，賈芸晃著手中蒲扇，筷子翻動著鍋底，既要保證肉熟，又要保證肉嫰。
「賈兄，何不買個丫環婆子侍候？」
「我賺的銀子，新修這宅院，便花了百兩多，青石鋪地又損不少，給幾個長輩送心意買聘禮。
不久前買下聘用的東西，加上聘金便不剩多少了。
拈花院賺銀子所剩無幾，除了這新修祖宅，便是留些科舉錢，其他再無多餘，左右揭的開鍋罷。」
兩人坐在院中，等肉熟，只是沒等到肉熟，忽聽院門傳來「啪啪」敲門聲。
未幾，十四五六的貴公子，從敞開大門進來，蔥黃雲紋團花錦衣在賈芸眼前晃來晃去。
賈芸側目問道：「蓉哥兒，你來我家作甚？」
坐在旁邊蹭肉的魏常風才知道，來人是寧國府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賈珍之子賈蓉。
大景文貴，魏常風看不起寧國府這種粗鄙紈絝，客氣道：「賈兄，既有客人來此，我可迴避？」
看著賈蓉不懷好意的臉，賈芸坦蕩說道：「不必，魏兄請食肉。」
兩人視他若空氣，賈蓉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些尷尬，目光躲閃開賈芸的眼神打量。
不過想起那日回去，他老子棍棒一頓伺候，啐他一臉唾沫星子，又不得不撐著面道：「芸兒，你這是作甚，咱們都是同族長大，平日里不都好好的，今日何至於此啊？」
賈芸聞言，面上淡漠，沒有任何回應，只因賈蓉賈珍行事太噁心，秦業託人告訴他，賈蓉求娶秦可卿的事。
若是他今年遲一步定親，怕秦可卿便又重蹈覆轍。
不過一族族長權勢，對於他這樣的旁支人物，著實難以反抗，就算是案首童生也得遵族規。
封建王朝皆如此，皇權到不了的地方，族權在，甚至可以不用過官府直接處死「犯錯」族人。
「芸兄弟，還是應了我吧，老爺說只要你退秦家，今後給你尋門更好的親事出來，林管家的小紅，老爺都可以允了你。」
賈蓉腆著臉，藏住不耐和虛偽勸說道。
賈芸眼神更冷，看了眼賈蓉后垂下眼帘，道：「府里小綠小藍，你們父子留著自己娶去，別煩老子。」
賈蓉一聽急了，跺腳道：「既然你不聽勸，今兒要是不把這事辦了，我也活不成了。族裡老爺說了算，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賈蓉是死是活，干我何事！
賈芸搖頭道：「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賈芸說的，這事讓他親自來，想娶秦可卿，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我娘死時，族裡除了西府，沒一個人過來，如今我也不計較，不過往後休提娶我婦之事。」
見話已說到這地步，賈蓉自知絕無可能勸賈芸退婚，道：「賈芸，老爺來的時候可不是我這般溫和，只是咱們都是年齡相仿之人，我念往日你和二叔他們的恩情在，老爺來了，你別後悔。」
賈芸站起身，低頭看他道：「蓉哥兒啊，就算你娶了秦可卿，你那爹也是不給你的。」
賈蓉聞言，如霜打綠葉，臉色紅青不定，眼神時而猙獰冷冽，時而怯懦淚垂，終究只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他輕輕嘆了聲，著實可恨可惱。
竟被人到家裡逼做牛頭人。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至少他快了賈珍一步，至於秦可卿會不會成為紅樓的悲，他還需要去探知一二。
否則自己賣力娶回來，萬一她願意寧國府，倒時自己天天當牛頭人，做武大郎。
「賈兄，賈府族長欺人太甚啊。」
魏常風方才也得知大概。
至於接下來怎麼辦，如何應對無恥賈珍，他還需要籌謀之。
雖說榮國府這西府還能壓制住寧國府，但是榮國府也不是省油燈，對榮國府沒有價值的人，態度不好說。
但鬧大倒是可以，奪妻的事情傳到榮府耳中，惹得長輩惱怒，毀了寧榮二府名聲，也不是好事。
開國世襲勛貴代代降襲，子孫後輩若無大功者，五世之後，門庭終會衰落下去。
賈珍也怕事大，所以才在秦業家試探口氣，讓賈蓉來詢問，不怕早就讓人拿自己了。
既然賈珍有忌憚，那自己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間。
念及此，賈芸轉身繼續和魏常風吃肉，隨即打掃起院落來，這院子雖然不大，但整修重建費了不少銀兩。
言談間魏常風很是擔心，畢竟對方是族長，無論如何，吃虧的總是賈兄。
寧國府，寧安堂。
賈珍雖襲三品爵，可國公府打底撐腰，正值壯年，坐在紫檀木靠椅上威怒不已。
「賈芸那該死的畜生，給銀子也不要，不識好歹。」
聽聞這句，賈蓉臉色慘白。
賈珍渾濁凹陷的眼珠儘是怒意，徑直踹向兒子罵道：「還有你這個畜生，說什麼幾句話，給一百兩，就叫賈芸巴結著你，胡扯，滾一邊去！」
賈蓉這邊灰溜溜要走，又被賈珍指使著去西府找賈璉，詢問賈芸這旁支的近況。
誰知賈璉不在，出府辦事去了，明兒才能回來。
暫且不說賈珍使壞，卻說寧榮後街這邊兒。
兩人吃罷鍋肉，魏常風拿著賈芸的洗冤錄，愛不釋手。
魏常風被賈芸書里新奇的驗屍破案手法驚艷到了。
賈芸心道，自己只是把現代法醫知識略微加入洗冤錄中，又借自己醫學出身優勢，完美糅合。
「賈兄，多謝款待，待弟看完此卷便立刻還來，不必送了。」
「好。」
賈芸說完，翻身上馬，穿梭入進城必經的林子，只留道矯健身影，和馬蹄揚起的塵煙。
「嘖嘖，賈兄可真是英武啊，他這騎術精湛，看來也是個文武同習的，又長相如此清秀俊逸……」魏常風坐在馬車中對小廝誇道。
大景男風盛行，就連神京書院也有此類，魏常風只是誇讚，小廝卻當自家爺心儀，道：「公子不如求個請兒，帶芸二爺回書院，可成好事。」
夕陽灑遍山野，來往車輛策行與路邊，停在道上的馬車走到一半，突然滾落下來個小廝。
「賈兄正直，你再亂說，明兒便將你發賣了。」魏常風斥道。
「公子，公子我說笑的。」小廝揉著屁股爬上去駕馬，向著神京書院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