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秦家
神京大街,東北角,秦家。
細細碎碎的桂樹枝,雪早已落滿整棵桂樹,散發著淡淡清冷,狹窄幽靜的二進院落,前廳后舍俱全,游廊圍著小小的假山和桂花樹。
廊下紗窗半掩,雪花被風吹的落在賈芸肩膀上,屋裡暖榻坐著養身體的秦鍾,專註的捧著書睡覺。
正這時,秦業親自端了茶來,將茶放在梨木小几后,溫聲笑道:「恩公請飲茶。莫要見笑,某膝下一兒一女,可兒不便見人,鍾兒頑皮,讓恩公見笑了。」
「無妨,芸喝口茶便走。」
「這會子急甚,吃過飯再走。」
賈芸舉杯,呵呵笑道:「有件事麻煩秦叔父,便是芸明年縣試,需秀才與村民舉薦,望叔父與我舉薦。」
尋找榮國府做舉薦,賈芸是不願意去的,只要他有退路,就絕不想與賈府牽扯。
秦業連連擺手道:「不是秦業不幫恩公此忙,而是如此一來,旁人定會質疑恩公才學,反而給恩公添麻煩。」
賈芸聽聞,原本想作罷,誰知秦業又提筆寫了信,說認識神京一秀才可做此保,定可成。
在秦家用飯時,賈芸始終都沒有見到秦可卿,聽秦業說是天涼病了,不便見人。
只有秦鍾和秦業與他同桌吃飯,飯菜很簡單,並不奢侈。
秦業雖任職工部營繕司,絕不是高位,和賈政的工部員外郎,是天差地別的。
營繕郎中是營繕司負責人,屬於正五品,而營繕郎秦業,這郎與郎中差一字,地位卻是天差地別,飯菜樸素也合情合理。
賈芸對秦可卿很好奇,她能讓下人和貴人都誇讚。
尤其是貧女得居富室。
紅樓中,秦鍾、寶玉鬧學堂這一回金榮姑奶奶去寧國府尤氏面前拿錯,尤氏學她對賈蓉的話:
』倘或她有個好歹,你再要娶這麼一個媳婦,這麼個模樣兒,這麼個性情的人兒,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
從秦可卿死後,寧國府亂糟糟便看的出,她打理事務和王熙鳳不相差多少的。
至於秦可卿身份,後世紅學研究的說法,賈芸並不在意,或許當初曹老寫時並沒這麼多意思,被理解來理解去反而說不清楚。
就如後世人閑的發個朋友圈,隨手拍下朵烏雲,百年後被人分析成幾百種說法。
對於秦可卿這樣國色天姿,他作為男人當然願意親近,這是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想法。
嫁與賈蓉的秦可卿,丈夫保護她不得,而她也不能離開寧國府。
有紅學觀點認為秦被賈珍強迫后產生了感情,這簡直荒謬,能在十二金釵有名,絕不是簡單人物。
紅樓夢主調是千紅一哭,不願又不得不委身,被強迫后,也就順從了,對女人而言,是相當悲慘的。
賈芸來到此方世界,真正與賈府這龐然大物面對面時,才覺得他一個大男人無權無勢都無法抗衡,更別說這個時代的女子。
賈芸沒有聖母心,但他也不冷血不偏激評價她們。
他只是貪財好色的俗人,不做虧心事,也不欺老幼貧,但不會到處標榜自己多正直,喜歡就爭取,不喜歡就大路朝天。
現在不能以紅樓視角,或者說紅學專家視角來看,而是要從賈芸這個身份去理解去看,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都沒那麼固定,日後才知。
「恩公這般人品,容貌俊朗,今後定是不俗之輩。」
秦鍾說罷,激動的又斟盞黃酒,舉杯和賈芸碰酒,只覺這恩公身上有令人著迷的吸引力。
…………
入夜,又起小雪。
後庭院似是敷了層白紗,在抱廈下紅燈籠的映襯中,門前一片雪白。
寶珠正端著一份葯從後門進入,面色看起來有幾分擔憂,繞過屏風,便傳來一陣柔弱痛苦的咳嗽聲……
過了稍許,瑞珠進來:「賈芸恩公已經走了。」
秦可卿倚在軟靠上,她近來生病染了風寒,坐不起來,披著件薄襖,面色慘白,唇間不見一絲血色……
雖不施粉黛,只是靠著床榻,若是賈芸此刻在,定會感受到秦可卿驚心動魄的病容美。
眉間那股淡淡的幽情,欲語還休的眼神,只一眼就能撥動人的心弦,咳嗽時用綉帕掩口的嬌弱,讓瑞珠和寶珠兩個丫頭都忍不住生出憐意。
「這事兒該重謝的,總不能讓恩公叔叔寒了心……咳咳。」秦可卿聲音溫軟的叮囑道。
紅樓第一美人,豈是虛傳,此風情更與何人說。
寶珠捂著嘴笑:「姑娘,咱們家的恩公可不是叔叔,是個俊朗公子。」
「要不我去把恩公找來,給小姐瞧瞧?」瑞珠打趣逗笑。
秦可卿點了點頭,眉眼低垂,當下覺得不對,忙道:「別,別去。」
她身體虛弱,聲音軟弱,哪曾想被兩個丫頭逗趣,卻迷迷糊糊點頭,當下只愧的將帕子遮住臉,轉過去,痛苦的咳嗽起來。
寶珠和瑞珠連忙伏在床邊,寬慰著道:「姑娘彆氣,我們不胡鬧了,吃了葯風寒便好了。」
幾個丫鬟和秦可卿插科打諢的說笑著,這才彌補了之前的玩笑。
大雪簌簌而落,很快覆住前人的腳印,寧榮街只留賈芸一雙腳印在雪中單一而又堅定。
拿著秦業的信,賈芸打算今晚就去尋那秀才為自己做舉薦,誰知敲開院門卻被婆子告知她家秀才老爺在拈花院。
拈花院是大景貨真價實的青樓勾欄之所,與大觀園的怡紅院不同。
大觀園的怡紅院不是青樓,是《紅樓夢》中大觀園的主景之一,賈寶玉的住所。
勾欄門口,大老爺們之間的話題不可避免的轉向了青樓和勾欄。
「今晚誰請客?」
「都膩了,換青樓,青樓可都是吟詩作賦的女子,不少還是教坊司的。」
「青樓?好幾兩銀子呢,還是去勾欄喝喝酒。」
賈芸站在拈花院門口,專心聽著來往人討論,在心裡快速做出總結。
勾欄是平民百姓去的,青樓是賦詩弄文的文人墨客去的,所以青樓更加的高檔,客戶是達官顯貴。
這不就是會所跟街邊髮廊嗎。
青樓也太貴了,幾兩銀子都可買個上等丫頭使喚,這些人太燒錢,就為了教坊司的犯官之妻女。
就算是好仁妻,不求甚解,但也不能哄抬X價啊!
賈芸捏著手中的信,他不明白秦業推薦的這個秀才怎麼在拈花院這種勾欄里廝混。
同樣也起了好奇,秀才不好好繼續考試,跑到勾欄醉生夢死,難道是勾欄的花魁太美……還是青樓太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