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被宗門放棄的江陽

連山域，御獸宗。

「蒙師弟，請留步！」

疾步匆匆的蒙衍腳步一頓，看著眼前阻攔去路的人，面色沉凝，肅然沉聲：「陸師兄，我此時正有要事欲上稟宗主，怠慢之處，事後師弟再向你請罪！」

「師弟！」

陸自明沒有讓開，而是喟然嘆息一聲，直視於他說道，「你那弟子江陽之事，為兄也聽說了。而為兄此來，其實正是因為這件事——蒙師弟，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蒙衍登時慍怒，「師兄，你也知曉我派弟子「築基」后選擇靈魂契獸，關係到一生修行前程！如今江陽遭人算計，被一條山下涪川里的青鱗魚佔據契獸名額，修行前途盡毀，觀其間分明是本派弟子所為！此等陷害同門的行徑，你竟要我「到此為止」？！」jj.br>

陸自明同樣臉色不怎麼好看，他也是修行之人，當然知曉修行者最看重什麼。

若此事發生在他身上，他恐怕將罪魁禍首挫骨揚灰的心都有！

然而這件事，到底沒有落在他身上。

默然片刻后，陸自明嘆道：「那你又待如何呢，蒙師弟？總不能因為一個前途盡毀的廢人，再連累到一個未來可期的宗門傳人吧？」

蒙衍瞠目，似是重新認識那般上下打量了他一遭！

如此冷漠無情的言辭，居然會從向來「公正嚴明」的師兄口中說出？蒙衍眼中的慍怒消退，化作難以理解的漠然，冷哼一聲道：「師兄，我不欲與你爭執。此事到底如何，我自會尋宗主分曉！」當即邁開腳步，欲從旁繞行過去。

陸自明驀地探手抓住他的胳膊。

蒙衍回頭，面容閃過厲色！

然陸自明接下來一句話，卻幾乎將他打落谷底：「你還不明白么，蒙師弟。為兄出現在此處，原本就代表了宗主與大長老的意思。——師弟，此事、到此為止！」

蒙衍怔在了原地。

消息在御獸宗傳開，頓在弟子間掀起沸然波瀾！不過隨後由刑罰堂大長老下發的禁令，讓消息很快禁絕，滿宗上下再無人敢談論此事。然而有言說得好，「防人之口甚於防川」，眾弟子明面上不敢再談，私底下卻很快將此事底細了解清楚。

「天狼峰」蒙長老愛徒江陽，外出時不幸受人襲擊，身受重創之下損了根基，自此仙路斷絕，淪為廢人。此乃大多數人探聽到的消息，驚疑之下，不由紛紛唏噓，暗道哪個賊人如此膽大，竟招惹上御獸宗？

也有少數消息靈通的，探聽到事實。卻在知曉個中干係，很可能牽連到刑罰大長老甚至宗主之後，一個個頓覺此事水太深，不敢再議。

「師父，弟子當真再也沒有希望了么？」

天狼峰，靜室床榻上，方及弱冠的江陽面色灰敗，眼中溢滿絕望的麻木。在他身前，蒙衍同樣氣色不佳，渾身上下透出幾分無奈與傾頹。聽著江陽心喪若死的語氣，蒙衍張了張口，一語未發。許久之後，蒙衍才道：「你的路，已經走到絕處，為師也沒有辦法。」

「本宗的法門，你已無法修行，留在宗門只徒增煩惱，稍後為師會送你下山。原本他們主張要廢去你的修為，是為師力爭，幫你保留了下來。不過因為這一點，你不能離開宗門勢力範圍，以免宗門法訣外泄——」

江陽耳中轟鳴，似已無法聽清蒙衍的話。

驀地眼泛漆黑，撲通暈倒過去。

待江陽再蘇醒時，人已經來到小渡村，距離御獸宗所在的山門三十餘裡外的村莊。

簡陋床榻上，江陽嚯地坐起，眼中神色變幻，與平日里謙和大不一樣。他揉著眉頭，似在回憶著什麼，片刻后一聲冷笑，自語道：「一旦失去培養價值，同門相殘這般舉止都能視若罔聞，修行宗門，果真夠涼薄！」

此時的江陽，雖仍與先前面貌無二，可內里已經截然不同！

原來早在宗門裡，得知一向敬重的恩師也無計可施，甚至都不能為他討回公道之後，江陽心如死灰，昏迷之後神魂黯滅而亡。就在其魂靈即將潰散之際，來自異世的靈魂降臨，二者融合，成就了此時的「江陽」！

江**備原主的記憶，自然對此事前因後果瞭然於胸，方才有剛剛的激憤之言。

要說清此事，先得了解「御獸宗」。

且說世分諸域，各據一方。「辰煌界」一域之地，覆域甚廣，凡俗之人若無別的本事，終其一生也難以完成跨越域界。連山域有「七州十二府」，域中多山，卻也同樣物華天寶、繁華錦繡，乃是人族繁衍生息的寶地。

御獸宗，正是連山域首屈一指的修行宗門。

其宗門修行與別派不同，恰如其名，宗內弟子皆有「契獸」，與主心意相通，戰力不凡極富盛名。御獸宗根基法訣名為「御靈真訣」，當門內弟子完成「練氣期」修行，境界突破至「築基期」后，要修行後續法訣，便需在此境界選定一隻潛力不凡且契合度高的異獸，完成「靈魂共契」。

因為御獸宗後續法門，皆需門內弟子與契獸共同成長施為，方能使法訣臻至極境。

在這樣的前提下，與宗門弟子完成「靈魂共契」的異獸，自然是潛力越高越好。因為魂契儀式一旦完成，再也無法更易。江陽在御獸宗，平日為人謙和有禮，可也因為天賦超凡而引得旁人妒忌，此番下山還沒走出宗門範圍，就糟了暗算被俘，醒轉時方才發覺自己與一隻「青鱗魚」定了魂契！

「青鱗魚」出自山下涪川，乃是當地漁民最常捕獲的草食魚類。

該魚種平凡無奇，既無神通也無血脈，潛力低至谷底，甚至說來，青鱗魚連「異獸」都算不上，更別提來自御獸宗的評級了，它比最低層次的「凡級」還要不如！

御獸宗弟子與契獸「同生共契」，江陽成了它的契主，自然被拖累得再無潛力、仙路斷絕！

自御獸宗創立之始，宗門秘訣從未有過外泄，此次對江陽狠下毒手的毫無疑問正是出自同門。有道是「棺材橫頭踢一腳，死人肚裡自得知」，如今的江陽沉吟著回憶片刻，腦海中很快浮現了幾個名字，那是平日里與他不對付的同門。

接著又回顧事情經過，分辨行事風格，冷靜做出判斷，就只剩一個名字留存——膽敢對同門下此狠手，事成以後還能渾然無恙的，除了那刑罰大長老嫡孫「宋茂林」，還能有誰！

「原來如此！」

江陽眼中閃過厲芒，徹底明悟。

刑罰大長老宋遠毅與現任宗主盛越彬，乃屬同出一位師尊的師兄弟，昔年諸域爭雄，兩人有著過命的交情！

難怪事出之後，自己連討個公道都做不到，宗門宗主與刑罰大長老兩人的意志，自家那位師父當然違逆不了，那麼就只能犧牲自己了！說到底，自己現在已經是前途無亮的廢物，驅趕下山便足矣，總比再掀波瀾要好罷？

正尋思間，門外忽有腳步靠攏。

江陽雖無法再進一步，可到底也是修行中人，耳目聰敏。他聽出來人氣息渾濁，腳步沉重，應是未曾修鍊過的普通人，頓時心中驚異，喝問道：「誰在外面？！」

外面來人頓了下，隨即有聲音傳來：「哎，你真的醒啦？」

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農家模樣的漢子推門而入，手上木盤端著食物，眼裡帶著驚訝和好奇打量著江陽。見他看著自己，那漢子咧嘴，憨厚笑道：「先前有個老神仙，說你這會兒該醒，讓俺記得按時送來飯食，喏，就是俺手上這些——沒想到你真醒了，老神仙算得真准！」

「你是誰？」

那漢子道：「俺叫張二牛，是村上的農戶。」

江陽皺眉，又問：「什麼村？」

「小渡村啊，」張二牛說著，用手往外一指，「俺們村外的河，往東邊幾里路就接上了涪川水，再加上俺們村也是過河的渡口，所以就叫「小渡村」。」

江陽面上微沉，翻找了一下記憶，果真找到下山前來自師父的叮囑與正告——蒙衍師父為他爭取到不廢他經脈功法，可他也終生不得離開小渡村！

忽地江陽心中一凜，暗忖：說不定，此時外面某個地方，就有來自宗門的眼睛盯著他！

張二牛看著江陽臉上神情變化，撓了撓頭。他可猜不出對方心思，環顧一遭，看見房中桌案，出聲道：「那個，江小哥，飯我放桌上還是怎地？」

江陽驚醒抬頭，反應過來。

他雖心中蘊著火焰，可到底不會無故找旁人撒潑，平復了一下心緒，道：「放著就可以，有勞你了，張二哥！」

張二牛見他叫得親切，暗自也鬆了口氣，知道是個好相處的。當即放了木盤，又憨笑著連道：「不妨事的！老神仙說你身上有傷，又給了俺娘一大串銅錢，足夠使好久呢！你想吃什麼就給俺說，俺幫你準備，不是俺吹牛，俺娘做的飯可好吃！」

江陽一邊聽，一邊笑著點頭。

「哇，好大一條青鱗魚！」正說時，張二牛忽然看見桌案旁邊的地上有個木盆，木盆中水花翻動，引得他定睛看視，這才發覺，「小哥，你晚上要吃魚嗎？」

江陽心中一顫，忽覺一陣異樣感觸湧上心中，循直覺望去，果然見到一條青鱗魚！

頓時五味雜陳，心潮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