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望著一眾同門如約拿到靈石，個個歡喜踴躍模樣，耿翼振奮之餘也頗為遺憾。

他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可那並未讓他滿意，因為數量與他預計出入甚遠。雖說最終結果也不差，可耿翼如今也是具備超越旁人眼界之人，那點數量已無法觸動到他。

下一回等待他踐行諾言，分潤靈石的同門更多。那對於耿翼而言是壓力，也是成就事業的根基！

「再做一回，最後一回！」耿翼在心中如此道，他如今將目光放到了宗門之外，「只要這一回將宗內同門的靈石補齊，自己也能得到足夠的靈石，便可罷手！」至於其他，背靠御獸宗的耿翼並無多少敬畏之心，更何況，有現成實例借鑒的他決心好好學一學「白龍師兄」的辦法！

荷塘中納涼的江陽，心中很是奇怪。

近來的御獸宗平靜如昔，讓他頗為詫異。按照之前他在坊市暗中弄出的規模，如今怎麼也該到難以遮掩的地步，若有動靜，小渡村雖不在百獸山也該有所覺察。

忽然江陽想到一種可能，臉上露出異樣神情，忖道：「該不會「耿龍」那傢伙，自行解決了「事業」的後患手尾？」

只略一想，江陽就自己搖頭。

以「耿龍」身份，萬萬拿不出那麼多靈石平息同門索求，哪怕加上宋茂林也不行！江陽想到這兒的時候，臉上露出古怪笑意：「若那傢伙不是解決掉後患的話，難道自行接掌了「事業」，繼續發展？」考慮最後一次「耿龍」展現的貪慾，江陽自是更傾向後者。

「嘖嘖~，真要是如此，那他真就在宗門裡埋下一顆轟天雷啊！只是不知道「耿龍」到底憑藉什麼手段，安然度過第三次運轉的危機的？」

江陽並不知曉耿翼是借了宋茂林的名義，才真正穩住失控的局面。若他知道，怕是要樂得整晚都睡不著了。

即便不知，江陽也樂得冷眼旁觀。

事情發酵越久，越是會難以收場，屆時真引得宗內同門怨憤，區區一個「螭龍」派弟子絕對難以平息眾怒。在此之下，眾人心中無法滿足與發泄的怨憤，毫無疑問會波及到整個「螭龍」一脈，便是位高權重的刑罰堂大長老也同樣難免被遷怒！

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到，整個「事業」進程中，獲利的都是「螭龍」弟子，而且都是堅定支持與尊崇宋茂林派系之人！

「呵呵，我可真是一個壞胚吶！」

江陽笑呵呵想著，他與原主不同，原主持身頗正，哪怕是報復於人，也會講求光明正大。似此耍弄心計的手段原主不屑為之。

江陽則不然。

他知道事情鬧得再大，也不可能真正傷到自己的仇敵。但沒關係，只要能讓對方難受，江陽就心中快活不已。更何況冒險施行「事業」，江陽主要目的為的只是籌來一筆扭轉絕境的靈石，靈石取自與宋茂林派系之人，能間接使其難受不過是意外收穫。

兩次自傷取血，讓江陽傷得更深，他需要更長的時間方能恢復。

在此期間，江陽也無法做別的事情，乾脆每日好整以暇，等著看御獸宗將會上演的好戲。沒成想事情經不起念叨，就在江陽等著看好戲的時候，整個御獸宗從上到下陡然氣氛一肅，半空里飛掠而過的道道流光幾乎成為時時可見的慣例。

那日。

正在草廬為兩村孩童授課的江陽，驀地覺察到兩股渾厚凝然的氣息，落到了村中。江陽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放下手裡書卷說道：「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置，今日的課程就上到這兒吧，你們回去之後記得溫書。」

眾孩童依言應下，紛紛起身行禮，魚貫而走。

待他們走後，江陽緊了緊身上衣裳，走出草廬。感知中的兩道氣息也顯出身形，他們身上穿著金赤兩色的外袍，華麗威嚴中帶著肅穆，江陽也不由目光微凜——來的是刑罰堂的弟子！

「兩位到此，有何貴幹？」

江陽定下心緒，語氣平淡地道。

許是執掌刑罰早已習慣，兩人目光肆意，眼中帶著分毫不曾掩飾的懷疑打量江陽。江陽目光回視，眼神冷淡中帶著幾分漠不關心的寂然，分外熟練。

刑罰堂弟子相視一眼，只瞧，顯然是瞧不出端倪。

只聽其中一人道：「宗門被不明身份外宗之敵侵入，我們奉命巡查，現在只是例行盤問——江陽，你可曾見到可疑之人？」

江陽想也不想，直接便道：「未曾。」

兩人明顯感覺到他的敷衍，頗感不悅，先前那人又道：「江陽，你最好再想想！此人罪大惡極，早已在宗門內外引起眾怒，宗主更是親自過問此事，你若知曉線索也絕對不可隱匿，知道么！」

江陽淡淡地道：「我並未見過，兩位如果不信，可詢問村中鄰人。」

兩人見此，相視之下倒也認可，他們此來也不過是受人之託查證一二罷了。此時先前未曾開口的人說話，忽然問道：「江陽，你受傷了？」

江陽眼裡閃過一縷黯淡，強自硬氣：「無事，小毛病而已。」

那人凝視片刻，頷首回身，與同伴說了句什麼，而後兩人徑直轉身而去，竟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途中，最先開口的人道：「你也聽說了是么？」

另一人道：「聽說什麼？」

「就是江陽！」那人嘆道，「他被人算計，屈辱地與涪川一條水魚定契，前途斷絕。後來有傳言說他放歸自己的契獸，徹底絕了仙途，如今看他氣色，顯然是魂契反噬損了根基，只怕壽數也要縮減！真沒想到，江陽此人義烈至此，讓人嘆息啊~」

「師弟慎言！」另一人呵斥一聲，四下看了看，自己又忍不住道，「其實關於此事，宗內早有議論，個中隱秘內情我也知曉一二，你聽我跟你說——」

——

事發了么？

江陽在兩人走後，嘴角勾起冷然笑意。

事態爆發比他最先預計要晚，也比他二次預計要早，江陽猜測定有內情，遺憾的是他並不能探知到詳盡消息。不過刑罰堂兩人的出現，讓江陽警惕。他原以為到了今日，自己應該早就淡出宗門視線，沒想到仍有人惦記著他！

江陽握了握拳，心道：自己近來行事可得謹慎些！

事實上江陽多慮了。

他是沒想到此次事態發展，早已超出了御獸宗一門，「事業」出現無可彌補的紕漏破產時，耿翼這區區「練氣」弟子被看作是事發后推出來的替死鬼，他身後必然站著某個更重要的人物！

被莫名牽扯進來的宋茂林怒不可遏，可面對那些出自於他的丹藥百口莫辯。

「怎麼樣，審問有進展了么？」

旁邊出身刑罰堂的同族搖了搖頭，道：「耿翼仍是那套說法，可他根本指不出「白龍師兄」是何人，身在何處！」

嘭！

宋茂林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往日甚為喜愛的靈木桌案裂開細密的紋路，他恍若憤怒的鬣狗那般低吼自語：「可惡！是誰，到底是誰在算計我？！別讓我尋到線索，否則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發泄一番的宋茂林抬頭，正對上同族異樣眼神。

宋茂林一怒，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你也信外面的傳言，說是我在幕後主使，事發后把耿翼推出去送死？」

同族嘆了口氣，認真地對他道：「茂林，不管事態發展如何，你都要堅持住現在的態度！——可我還是要說，這一回，你當真做得有些過了！」

「真不是我做的！」宋茂林咆哮如雷，「我堂堂大長老嫡孫，難道還會為區區幾塊靈石，不顧身份地去做這樣的事情？」

同族虛著眼看他，幽幽地道：「茂林，那可不是「區區」幾塊靈石！」

耿翼事泄失敗了！

事情惡化的速度，甚至遠遠超出了當初發展的紅火態勢！直到成百上千的外宗修士尋上門，他被問罪拿下拷問，耿翼都有些不解——怎麼事情這麼快就頹敗了呢？明明為了此次順利，他特地將一眾下線心腹多番囑咐，經過「歷練」的他們也遠比之前專業，怎麼事情反倒不順了呢？

其實緣由很簡單。

前番「事業」能夠成功，利用對方貪婪之心固然不假，然而真正的關鍵在於「信任」！起初在坊市，耿翼面對的都是同宗同門，無形之間自有信賴，其他人也料不到那會是一場最終無法收拾的騙局。等耿翼到了宗門之外，信賴程度降低，一旦有所紕漏自然如決堤那般一潰千里！

江陽不知內情，起初還奇怪，刑罰堂弟子明明在搜捕「可疑之人」，為何宗門近來卻還有許多外宗來客紛至沓來地拜訪。

可漸漸地他也琢磨過味兒來，驚詫之下瞠目結舌——嘶，「耿龍」那傢伙，難不成宗內發展受限，為禍水東引就把目標放到宗門之外去了吧？

想到這裡，哪怕江陽這個親自掀開「魔盒」的「罪魁禍首」，都不禁肅然起敬——「耿龍」師弟當真好大的氣魄！

江陽自覺自己已算「心無敬畏」之人，可他感覺也比不上「耿龍」師弟的作死胸襟。反正他若要這麼玩，做出更加細緻的策劃、設計什麼的都是末流，關鍵得先有一身無敵天下的修為，這樣哪怕事發，自己也能從容而退。

隨即他又想到更深入之處——

事態發展至此，區區一個「耿龍」恐怕難以平事，不知道如今到底誰會受此波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