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歷代御獸宗傳人未曾注意之處
「呃,師兄——」
孟深滿頭霧水,遲疑地看著宋茂林。
宗門傳言他也早有耳聞,再加上近來與其接觸,孟深幾乎可以確信那些「傳言」。既是如此,怎地聽見江陽犯蠢倒霉,師兄卻並不顯幾分喜色呢?
宋茂林瞥眼一瞧,看出他心思,淡淡地道:「你以為我為什麼、咳,我是說,那個暗中算計了江陽的幕後之人,為何偏偏留下那條凡魚,不曾徑直下手呢?」他差點脫口失言,還在及時挽救了回來。現實就是這樣,有些事情可以做,但絕不能放肆無忌地宣揚。
孟深聞言心驚,略作思忖,後背竟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冷汗!
難道宋師兄故意如此,是為了行「誅心」之用,把青鱗魚放在江陽眼前,正是要讓他時時都處在痛苦的折磨之中?!孟深心底泛起寒意,面上僵住,不敢顯露分毫,只暗暗忖道:江陽到底如何得罪宋師兄,竟被如此迫害?
宋茂林算計落空,氣了一陣。
隨即又釋然,站起身來踱步片刻,輕聲自語道:「不過——這也的確像是他那寧折不彎的性子能做出來的舉動。罷了,他主動斷絕前途,雖說少了些尋歡的樂子,不過卻也免去再生波折。」
宋茂林笑了笑,想到自己定契成功不久的那隻「斑龍」,其血脈高貴,分屬「螭龍」後裔,在宗門等階的評定中更是具備著「地階」潛力。若是未來得逢機緣,甚至能晉陞「天階」,那可是能夠助力他觸碰世間大道至高奧秘的「聖獸」!
——也是。
——自己都屬修行中人,未來長生久視可期,何必跟一個註定腐爛在泥濘中的螻蟻糾纏?便只是記住,他也不配!
心念到此,宋茂林恢復傲然淡漠。
「好了,此事我已知曉,你且去吧。」他道。
孟深訕然,頓了下道:「師兄,那、小弟是否還要繼續呢?」
宋茂林淡淡地道:「他雖斷絕了前程,卻也習得本派正宗傳承,你盯著他,也好免去傳承泄露之虞。」孟深頷首應下,又等了片刻,沒見宋茂林有何反應,當下心中一黯,無奈轉身欲去。剛走幾步,才被其叫住,轉身就見一物飛來,孟深下意識抓住,定睛看時見原來是卷絹布。jj.br>
孟深展開,絹布上寫著文字,細看竟是本門修行法訣解析,登時大喜過望。
「此絹書所載,乃是我曾用過的修行秘解,你拿去好生參悟,足夠你成功築基。」宋茂林對孟深的反應頗感好笑,同時也有傲然自矜的心思油然而生,「好好做事,自有你受用不盡的好處!」
孟深歡喜而去,至於宋茂林,轉頭就將此事忘在了腦後。
他如今心思所系,都在修行上。沒了江陽這讓他忌憚之人,整個宗門年輕一輩舍他其誰?正可藉此緊閉時日,好好地與人拉開差距!
——
小渡村地少人多,漁民也多,不過卻沒有能治頭疼腦熱的大夫。
鄰村水牛村能養牛,比小渡村富庶不少,故有一家姓曾的鄉村大夫傳承。曾大夫治不了大病,且因為村裡水牛眾多,牛又是貴重牲口,他治牛的本事比治人還要熟稔幾分。
起初得知落戶小渡村的年輕人犯病昏厥,曾大夫心裡全然沒底,只是來人求告得急,甚至將江陽欲起草廬傳授課業學識的事兒一說,那曾大夫立刻上了心。他能治病,憑的是父輩口口相傳與多年實踐的經驗,大字仍是不識得幾個。
若他能救得那位外來年輕人,落下人情,以後起了草廬,豈不是也能讓家裡的兩個孩子去學幾個字,開一開竅?
待曾大夫收拾東西匆匆而來,見到江陽煞白臉色心裡咯噔一下。
如此嚴重的病症,他著實沒什麼把握,誰知道一副普通湯藥下去,重病垂危的江陽幽幽醒轉,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紅潤,直叫旁邊圍觀眾人看得嘖嘖稱奇!
「先生有疾在身,不妨多歇歇!」老村長勸道。
江陽心中無奈,偏面上不好表現——自己在躺下去,指不定沒病都給治出病來!身為修行之士,江陽也懂得粗淺藥理,方才那一碗簡單的固本培元湯劑,他就品出至少兩處藥理差錯。倒也吃不死人,只是藥理衝突,使得藥效下降不少。
眼見這位曾大夫手段「高明」若此,江陽哪裡還敢再躺?
何況,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傷勢。
先前彰顯的場景,不過是他用了一些搬運氣血的手段,因為此手段需要對自身精細掌控,尋常弟子若未曾深研,那便認不出也做不到。
「無妨!」
江陽笑著搖了搖頭,眼中恢復幾分神采,拱手向周圍眾人作揖一禮,遮掩道,「咳咳~,我這是以前練功留下的毛病,嚴重時每天都會發作一次,好轉時或許能維持許久,不過並不會波及性命,只是折了些未來的壽數罷了。」
他注意到,當那句「不會波及性命」說出后,圍簇周遭的幾人明顯都鬆了口氣。
難得有讀書識字的人留在偏僻小村,還肯傳授學問,老村長以及幾位宿老都不想錯過。事情發展十分順利,尤其是在曾大夫居中牽引,隔壁水牛村也參與進來之後,兩村聯合有了足夠的人手,在完成年輕先生的要求同時也沒有落下田地莊稼,只是人勞累了些。
兩村村民都覺有求於人,都不肯接受江陽雇傭銀錢。
江陽無奈,遂使張二牛多購米糧肉食,每日送些吃食以做補益。幾經接觸之後,村民們熟悉了讀書識字且溫文爾雅的年輕先生,也為其氣度折服,都願意自家孩童到此接受課業。
時間一轉,一月過去。
江陽居處如今已轉變了模樣,房屋前面平整出一塊空地,空地一側,正是按照他要求搭建的「草廬」。村民都知曉此處是日後教授文字的課堂,用料十分紮實,江陽估摸著風風雨雨用個十年不成不需再建。
草廬屋檐下,掛著木匾。
江陽自題四字,起名「求知草廬」。字並無大家風範,倒也齊整。
草廬再往外,則是開挖妥當的魚塘,塘深四尺,周邊鋪著石板。從居處空地向塘內凸出一塊,村民在此用木料搭建了一處亭台。亭台前有台階,可以徑直下到水裡去。此時塘雖挖好,也蓄了水,但還未栽種水草蓮藕,景緻未成,看起來稍顯單調。
水塘之外,有一條水渠連接著村外的溪流。
江陽緊了緊厚實披風,目光自水渠而過,眼底浮現深邃笑意。
持續一月的勞作終有所成,兩村村民為之歡呼,江陽早著人購置米糧菜蔬,就在草廬空地上煮了豐盛一餐,即是慶賀也是酬謝。待日落月升,村民們幫著收拾妥當,江陽囑咐他們三日以後即可讓各自孩童來此,而後送別。
眾人走後,江陽解了披風,提著燈籠步入塘中亭台。
他將燈籠掛在亭中,步行往前,坐到了台階上。夜晚靜謐幽涼,微風習習,吹拂而過帶起水面點點漣漪。江陽安靜地坐著,也似在等待著什麼。
漸漸地,塘中水渠處,有波紋泛起,一路朝著亭子所在擴散蔓延。
幾息之後,江陽身前的水面掀起水花,夜晚黑沉沉的水中忽然撥開,露出一顆熟悉的魚頭——青鱗魚!江陽見到它之後,臉上也露出幾分笑容:「來了啊。」他伸出手去,拍了拍胖頭魚的腦袋。一月下來,它的變化可謂翻天覆地,最明顯的身長就從原先的兩尺增長到了四尺有餘!
其他細微處的變化也不小。
青鱗魚身軀頭大身小,而與江陽締結緊密聯繫的這一隻,體型已然轉變,身軀也變得粗壯結實。尤其幾處魚鰭,骨刺堅韌,力量十足。它的腦袋倒沒那麼多變化,仍舊大得出奇,以至於粗略看時顯得發胖。
青鱗魚也習慣,甚至沉浸到了與江陽的親密聯繫之中。
曾經的它並無靈性意識,全憑本能存活,一月成長之後明顯靈性大漲。見了江陽,也懂得水中歡騰遊動,魚尾直甩,以此表達喜悅。江陽估摸著,眼前的青鱗魚大抵能與凡俗中的貓犬靈性相近,對於一隻魚而言,的確稱得上脫胎換骨。
江陽的確沒想到,青鱗魚能帶給他意外驚喜!
它的成長速度讓人驚異,起初他還以為是「衍獸丹」神奇,可漸漸覺察不對。「御靈真訣」定下的魂契,乃是契主、契獸平等共契,相互助益。以往御獸宗弟子築基之後,唯恐不能挑選到實力強勁、潛力巨大的異獸,從未有過人嘗試契約凡物,而後一點一點培養。故此在宗門,這一類的經驗記載都不曾有過。
青鱗魚帶給他的驚喜,讓江陽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御靈真訣」。
或者某種程度來說,整個御獸宗從古至今的傳人,都低估了「御靈真訣」!
御獸宗無數代傳人都習慣於用異獸作為助力,幫助契主突飛猛進,卻未曾想過此訣對於那些凡俗獸類,同樣也有著逆天改命的作用!
當然,眼前這些都還是江陽自己的推測。
而且他也不會否認,若無「黃品」衍獸丹,青鱗魚也決計無法在短短一個月巨大變化。
「嘩啦~」沉浸在思索中的江陽,被突如其來的一陣水撲了滿臉。抬眼一看,原是青鱗魚等待焦急,忍不住用魚尾掀起水花,驚醒了沉思中的他。
江陽無語地抹了滿臉水漬,說道:「你這傢伙,這這麼著急?——知道么,我曾在心中有過決定,你若是能獨立安然地在自然水域存活,我就將你納入謀划中去!當然,你現在的成長還差了些火候,不過我覺得可以先給你起一個名字,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