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弟如手足
「啊!」
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回蕩在林間。
一路狂奔,最後一個踉蹌,不慎跌倒在地,匕首也脫離出去。
「為什麼?」
雙手抱頭,楚向陽跪在地上,不停地責備自己,痛恨自己,仇人近在咫尺,他完全可以為了枉死的母親報仇,可是他卻在做什麼!
他當了懦夫!當了逃兵!
「連殺死仇人的勇氣都沒有,真是無能的廢物。」伴著陰冷的話語,一道陰鷙的黑影擋在了楚向陽的身前。
黑影拾起了地上帶血的匕首,饒有趣味地看了一番:「如果你這一刀,是狠狠刺向朱無視的心口,那該多好?」
「你是誰?」楚向陽站起身子,雙眼緊緊盯著對方。
「將死之人,不需要知道我是誰。」英氣的臉上卻掛著詭異的笑容,當笑容變成怒氣時,他手中的匕首,已經刺進了楚向陽的心口:「難道需要我來教你,怎麼殺一個人嗎!」
驚恐的瞳孔,映著對方嗜血的笑意。
「父親有我一個兒子就夠了。」
————
焦急地在門口來回踱著步,不顧被冷汗浸濕的後背,素心只想看到愛的人完好回到她的身邊。
終於,隨著馬蹄聲漸近,素心看著一輛馬車緩緩停靠在門口。
「是不是無視回來了?」懷揣著滿心希望,素心小跑到馬車前,當看到賽神農從車上下來時,她的心情跌入谷底,眼裡的失望一覽無遺,連賽神農跟她打招呼,她都沒有心思去回應。
「王妃,請放心,王爺回來了。」賽神農笑呵呵地說道。
「王爺在哪?」聽到對方話中有她牽挂的人,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就在車上。」賽神農指了指身後的馬車,接著揭開帘子的一角,朝裡面的人恭敬地說道:「王爺,護龍山莊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賽神農就被素心請到一邊,她自己揭開帘子看向裡面,看到他的模樣,頓時驚叫出聲:「無視!」
「素心……」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眼睛想睜開,卻怎麼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皮。
聽得朱無視虛弱的聲音,又見他緊閉雙眼,腹部處纏著帶紅的白布,素心慌亂下上了車,把他緊緊抱在懷裡,淚如雨下:「無視,無視……」
「王妃,還是先把王爺送回房裡休息吧!」賽神農一直記掛著朱無視身上的傷,眼見素心被情緒支配,只好高聲提醒。
喚人把朱無視小心地從車上扶下來送回寢室,素心全程緊緊跟著,賽神農只是囑咐素心小心照看,莫要牽動了傷口后,便去負責處理藥物方面的事情。
「無視……」坐在床邊看著他,素心眼裡滿是心疼與自責。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無視不會遭此橫禍。
「受傷的人是我就好了……」
握著的手忽然用大拇指摩挲著自己,素心詫異地看向朱無視。
朱無視的眼睛並沒有睜開,嘴角勉強勾起一絲溫暖的笑意,輕輕地苛責她一句:「說什麼傻話呢?」
「無視!」哭花了的臉上,終於有了歡喜的生氣。
「素心,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你等我醒了,再陪你,好嗎?」
「好好好!」玉手撫上他的臉龐,她連連點頭:「你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嗯。」虛弱地應了一聲,朱無視終於放心地沉沉睡去。
替朱無視蓋好被子,素心擦了擦眼淚,目不轉睛地看著床上臉色毫無血色的男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虛弱的樣子,心底里的恐懼揮之不去。
「無視,你要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再也不會不理你……」
「王爺終於睡過去了啊。」忽然,身邊響起賽神農的聲音:「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是還是強撐著,看來是心中有所挂念,安不下心吶!」
「老先生……」
「王妃請不要擔心,王爺睡一覺,醒了之後好好養傷便可,不會有性命之憂。」
「嗯。謝謝老先生。」跟賽神農表達了謝意之後,素心的眼神又回到了朱無視身上。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賽神農忍不住笑道:「想當初,王妃服下第二顆天香豆蔻時,王爺也是如此。既然這樣,老夫也不在此打擾王妃。老夫已經安排了莊裡的人去抓藥,等王爺醒來給他服用便可。另外,傷口不要碰水,然後王爺注意不要牽扯到傷口。老夫會注意時間過來給王爺換藥。」
「謝謝。」素心再次向賽神農誠懇地道謝,也將賽神農的囑咐記在了心裡。
「王妃額頭上的是皮外傷,擦點葯,過些日子自然就恢復如初了。」給素心處理完傷口,賽神農這才拎著自己的藥箱走了。
賽神農離開后,素心又坐回床邊,給他清洗一下臉部和手。
看到他右手的咬痕以及暗紅的痕迹,素心心覺奇怪,但也沒有多加懷疑。
等他醒來,再問問他吧。
另外,也不知道向陽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把朱無視傷成這樣,向陽是否還想殺他?
她要怎麼跟向陽解釋,向陽才能相信,楚儀不是無視殺的?
她更要怎麼跟向陽坦白,無視便是那個桓字玉飾的主人,但是無視不會是他的生父?
「無視,我該怎麼辦,才能還你清白?」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也想有一次,是我把你護在身後,保你無憂。」
朱無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當他緩緩睜開雙眼,還沒有時間緩衝一下自己的處境時,就聽得侄兒的聲音:「皇叔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厚照?」微微皺了一下眉,為什麼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會是侄子?
朱無視的微表情,都被朱厚照收入眼中,悶悶道:「皇叔,朕知道你醒來看到的人不是小嬸嬸,你有點不開心。但是你的好侄兒在這裡,你沒必要皺眉吧?」
「你小嬸嬸呢?」
「小嬸嬸去幫你看一下藥煎好了沒有。」
原來素心只是離開他一下,朱無視繃緊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皇叔,朕有個問題想問你。」忽然,朱厚照壓低了聲音,彷彿他要問的問題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麼問題?」
「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朱無視又閉上了雙眼,不去回答。
「皇叔,你怎麼不說話?」朱厚照小心地搖了搖朱無視的左手臂,被朱無視睜眼一瞪,他才灰溜溜地收回去。
「問題,你是皇上,你可以問。回答,我是你皇叔,我可以不回答。」朱無視沒好氣地回道。
這件事太過複雜,侄兒沒必要也牽扯進來。
更何況是沒有確鑿證據的事。
「你不回答,那朕可就要大膽猜了。」朱厚照煞有介事地說道,可看朱無視的表情,一臉的不在意,彷彿是要看看朱厚照能猜得有多大膽。
「你跟小嬸嬸昨晚回來后,肯定打架了吧?」朱厚照不懷好意地看著朱無視,繼續分析:「你看你,有刀傷,有咬傷,還有被擒的手腕傷……」
朱無視全程不耐煩地聽著侄兒的瞎分析,正要打斷他,又聽他說道:「然後小嬸嬸呢,額頭上有傷,肯定是昨晚你們兩個掐架的時候,掐得不小心撞牆了啊或者撞柜子桌子椅子地上了啊……」聽完之後,朱無視整個人都坐不住了!
素心竟然受傷了!
被子一掀,朱無視正要下床,傷口因動作幅度太大而忽然疼痛起來,他咬了咬牙,堅持起來,卻被朱厚照按了回去:「皇叔,你身上有傷,可別亂動,等下傷口又流血了怎麼辦?」
「素心受傷了,我去看看她!」忍著腹部傳來的疼痛感,朱無視強行掙脫了朱厚照,顧不得穿鞋,只是當他衝到寢室門口時,又被突然出現的盛祜和飛鷹給架了回去。
三人合力強行按住了躁動的朱無視,朱厚照連忙說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聞言,盛祜心裡一驚,虛汗瞬間就從額上冒了出來,但是他還是強裝鎮定說道:「王爺你放心,素心只是受了一點點皮外傷,不礙事的,倒是你,你要是等下傷口惡化了,素心就該傷心死了,你忍心看她傷心難過掉眼淚嗎?」
聽完盛祜的話,朱無視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當時他為何不繼續追逐,不就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狀態變得愈來愈差,害怕事情脫出自己的掌控,才停止追尋素心蹤跡的嗎?
「小嬸嬸等一下就來了,她只是去給你看一下藥。」朱厚照適時地進行補充。
「既然這樣,我去幫你看看,順便告訴素心你醒了,她知道后一定很開心。」盛祜知道他脾氣,也就辛苦一下自己跑去給素心報信了。
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朱無視正了臉色看向朱厚照:「厚照,今日事務是否繁忙?」
「不忙,今日得閑,挂念著皇叔和小嬸嬸,朕就來了護龍山莊,這才知道皇叔你受了傷。」朱厚照以為他皇叔要查崗,便如實回答,不敢有所隱瞞,不敢誇大事實。
朱無視點點頭,又問:「那麼今日你還沒去過驛館看望公主?」
「還沒有。」朱厚照搖了搖頭。
「公主遠道而來,你應該多放在心上才是。更何況前幾日她又受了驚。」朱無視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樣吧,等會兒你就去一趟驛館,看看公主,順便替皇叔解釋解釋,本王本想跟著你一道去看她,奈何受了很嚴重的傷,現在家休養,怕是最近都出不得門……」
「咳咳咳!」門外忽然傳來盛祜劇烈的咳嗽聲。
叔侄二人只當是盛祜身體不舒服,又不見他進屋,便不予以理會。
「皇叔所言極是。」對於朱無視的教導,朱厚照十分認同,「那好,皇叔,朕這就去驛館,你就好好在護龍山莊休息。還有,夫妻床頭吵床尾和,你跟小嬸嬸……」直到承受不住朱無視和善的目光,朱厚照才轉身就走:「算了,朕馬上走!」
「飛鷹。」朱厚照前腳剛走,朱無視立刻低聲喚飛鷹到了跟前:「你跟著皇上去,守在驛館外,等公主和李進將軍離開驛館的時候,你就進入驛館找自家兄弟,問問他們本王吩咐的事情可有進展。」
「是。」飛鷹應了聲,儘管內心有所疑惑,但沒有多問一句,火速離開。
飛鷹離開后,盛祜就躡手躡腳地接著端著葯進來。
「盛祜。」朱無視叫了聲,「你剛剛咳得挺厲害,用不用找個大夫給你看看?」
「不用不用。」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盛祜放下藥就準備溜之大吉,可是溜到門口,又覺自己這樣做太不講義氣,想了又想,唉聲嘆氣又折轉回來,在朱無視床邊坐了下來。
「素心呢?」也不知道盛祜這番表現是怎麼了,朱無視無意知曉,只是問他素心在哪。
「我在半路上遇到素心了,本來素心端著葯要來看你了。」
「是嗎?那她人在哪?」喜上眉梢,朱無視迫不及待地往門口的方向張望。
「人走了,生氣了,走了。」盛祜耷拉著腦袋,「說到底是你自己作繭自縛。不過呢,如果我是素心,我就不會一走了之,而是把你打一頓再走。」
「你什麼意思?」朱無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說你,半條命都要沒了,結果醒來只想著要去看公主。」盛祜向朱無視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眼神里滿滿都是寫著「活該」兩個字。
「素心聽到了?」心中暗道不好,本來素心就十分介懷他背過公主一事,現在他剛醒來就說什麼要去看公主,那素心吃的這一肚子的醋可不知道要管飽幾天!
「哎呀,所以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看看,這種時候,還是手足不會拋棄你的吧,可你倒好,連個好事都不分給我。」盛祜陰陽怪氣地說著,走過去端起葯就準備喂朱無視喝下去。
朱無視果斷避開,目光滿是嫌棄:「先放著,等下我自己喝。」
「等下涼了。」
「涼了就涼了。我先去找素心解釋一下。」為了盡量不牽扯到傷口,朱無視稍微收斂了一下下床動作,「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沒了手足你還可以見人,可是沒了衣服你現在敢出去嗎?所以說,衣服才是最重要的。簡而言之,素心對我是最重要的。啊……」終究因為俯下身子穿鞋而觸碰了傷口,一時疼得失聲叫了出來。
「這我知道啊,不然你會心甘情願讓向陽捅你一刀嗎?」盛祜在一旁冷眼旁觀。
「無視,你不可以下床的!」候在門外的素心,一聽到朱無視的叫聲,立刻衝進屋裡把朱無視按回去躺好,心疼卻也責怪,「知道疼就好,那還要亂動!」
「奇怪,以前你不管多疼,都不會叫出聲的。」納悶一句,盛祜離開時順便輕輕地為二人帶上門。
素心也是,還說什麼生氣了不管他了,結果原來一直在門外守著,一聽到他喊疼就急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