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陽光下的泡沫
伊夏看到上千隻劍魚最先趕到,它們正用頭上的利劍交替戳著捕網的拉繩;
一排排暗青殼的鉗蟹正努力撕扯著網線,力圖咬開一條口子;
無數只海藻纏繞瘋長著爬滿船舷,它們讓水手無論如何也轉不動舵;
更令伊夏震撼的,還是水底的一隻龐然大物。
它是人魚海域最大的奇鯨,綠色的脊背比這艘巨型捕魚船還要大得多。
當它從水底升上來時,掀起的海浪直接讓捕魚船如風雨飄搖中的浮萍,在海上隨時面臨傾覆的風險。
在眾多海洋生物的努力下,捕網輕鬆破除,伊夏被簇擁著逃離了這片海域。
接下來是捕魚船獨自面對海洋生物狂風暴雨的攻擊,水手和船員像木偶一樣無能為力。
當伊夏再次從水上觀察的時候,捕魚船已經化為了一片片海上漂浮的木板。
水手們趴在木板上,再沒有追捕的力氣。
伊夏看到一隻水母向她游過來,它發著光,有別於所有其他的海類。
水母的觸手觸及伊夏,新的記憶傳來。
【恭喜尋回秩序,考驗通過】
【等待進入下一考驗】
結束了?
因為我尋回了秩序么?
所以,失序之地,是為了尋回丟失的秩序?
到底什麼才是丟失的秩序?
伊夏更加一頭霧水了,但她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
身邊的海洋生物依舊簇擁著她,似乎她真的是人魚公主一樣。
小丑魚歡快的樣子讓伊夏有些恍惚,她剛剛熟悉了這個並不算美麗的身份,她的魚尾,她對水的感受。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還不錯。
伊夏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海水托著她悠哉得浮在水上,人魚公主的生活似乎挺舒服的。
但一切總有時效,就像水晶鞋也有自己的試用期。
伊夏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發生變化,魚尾正在褪去。
果然公主沒那麼好當。
那隻巨大的奇鯨又過來了,它將伊夏馱在背上,急速地向遠方賓士。
魚鰭捲起了海浪,水面一隻只箭魚躍起又落下,鉗蟹在伊夏的身後橫著追趕,還有速度太慢根本就沒幫上忙的海龜。
伊夏深吸一口海水的味道,她站在浪頭,於陽光下化為泡沫。
再見了,人魚海域。
海風漸弱……
白髮男人卻正說到盡興處不能自己。
「……當時聯邦的追兵和四方海賊都在爭奪人魚公主,敵人的艦隊鋪滿了海域,船和船之間空隙小得鑽不進一隻貓。」
白髮男人好像親歷現場一樣,他忍不住站在圍欄上:「人魚公主此時已經退無可退,她面對十倍百倍於自己的敵人,依舊不為所動。」
小女孩一臉擔心。
「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聯邦將領說道:」白髮男人學著威嚴又老邁的口氣,「『喂,人魚公主,將古代兵器交出來吧,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白髮男人跳下圍欄,高傲地抬起頭,學著人魚公主的口氣:「『這裡沒有古代兵器,請你們離開這裡,這片海域不歡迎你們。』」
白髮男人又跳上圍欄,他蹲在圍欄上,活像一隻靈巧的猴子,小女孩真怕他掉下來。
掉下來,她可拽不住他。
「『公主是么?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把古代兵器交給我吧,這群兵油子不可靠。
他們啊,壞得狠。你交給他們,他們轉頭平了這片海。』」
「『你也不希望你的子民出事,對吧?』」
白髮男人學得明顯是一個囂張的海賊。
接下來是白髮男人的獨角戲,演繹了一場聯邦將領和極惡海賊的口水戰。
「『我再說一遍,這裡沒有古代兵器,都給我出去。』」白髮男人扮演的人魚公主義正言辭道。
「『你別不識抬舉?』」
「接下來聯邦和海賊開始向人魚公主發起進攻,無恥的他們竟然聯合起來。炮彈和魚槍鋪天蓋地,保衛人魚公主的衛士們死傷慘重。」
小女孩打斷道:「怎麼會這樣?感覺突然不酷了呢。」
白髮男人笑道:「不酷么?那一定是沒到結局。你知道什麼是古代兵器么?」
小女孩搖了搖頭。
白髮男人繼續講道:「人魚公主眼看著這片海域被染紅,充滿血腥與屍體,身邊衛士一個個倒下,她終於怒了。」
「她甩動著魚尾捲起巨浪,巨浪衝散了船隊。」
「她雙手指引分散了水流,海洋分開成一道深谷,船隻墜向海底。」
「更可怕的是,她唱出了一曲最動人的歌聲。」
白髮男人言出法隨,身前的海浪隨著他的描述完美地復刻了這一場面,看得小女孩一愣一愣的。
白髮男人繼續動情地描述道:「那是一曲怎樣的歌聲?它呼喚來了海洋里所有的生物,它將所有海類的命運聯繫在了一起。」
小女孩眼前一亮:「你說得好像自己看過一樣?」
白髮男人眼含熱淚,輕輕地說道:「我曾經,確實看到過。」
小女孩才不管白髮男人的矯情:「快說,最後人魚公主贏了么?」
白髮男人喃喃自語道:「作者後來的更新我看不到了……」
小女孩:???
「哦,我是說,今天就更新到這吧,明天再講。」
小女孩明顯意猶未盡,但白髮男人不願再多說。
他發現已經夕陽西下,天色也變得昏暗了。
不知不覺已經要到晚上了么?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白髮男人丟失了興緻,他匆匆地告別小女孩,伴隨著夕陽進入了甲板之下。
小女孩站在風中,甲板上風大,但依舊吹不滅她的熱情。
她眼中的世界,清晨有清晨的美,黃昏有黃昏的美。
她不明白,為什麼太陽落山了,就讓人這麼失落。
明天不是會再升起么?
小女孩相信著明天還有故事聽,高興地走下甲板。
亨德爾號繼續在黑夜裡行駛,它的船身分割開海浪,片片浪花激起的泡沫漫在船舷。
泡沫陽光下有。
黑夜裡也有。
當伊夏再次醒來,周圍又是新的場景。
乾燥的空氣好像把多餘的色彩全部抽干,她眼裡的植物如一張枯葉上的插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