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阿刁

阿婆介紹的這個王洪興很不靠譜。

我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外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我們又說，讓他幫忙聯繫下盲人按摩的那個店。

他接著推辭說，那個店已經被他賣掉。等他開新店的時候，再聯繫我們。

如此一來，我們的生活當即又開始了新的折騰。

那時候已經是秋天，馬上八月十五了。

我們還了醫院的醫藥費之後，手裡加上買房子的錢，只剩下一萬六千塊錢。

我們租了一個小房子，月租六百塊。而後，我又跑到二手市場發揮我的「專業」，跟人家討價還價，置辦了一些便宜的傢具。

完成這一切后，林愛雲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我去上學。

我不願意。m.

林愛雲便勸我說：「不上學怎麼能行？不上學沒有出息的。你怎麼也得把高中讀完啊。」

「我這個樣去上學很痛苦的……我想先賺錢，等賺了錢，做了手術之後，再去上學。」

「賺錢？你這麼小，誰敢要你？就是去端盤子也屬於童工呢。」林愛雲說。

「我不管童工不童工，我現在只想著賺錢做手術。我不想再這麼不倫不類地活著。」

「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你就去找你那個新媽媽去！」林愛雲很是生氣地說。

她生氣的話語裡面，其實也帶著一種真實。

她了解我，更了解吳靜容。

她知道吳靜容是真的疼我，更知道她是真的拖累我，可是，她更知道我不會捨棄她這個娘。

於是，我又去了海城的學校去讀初三。

我擔心別人認出我是電視上的林曉婷，便換上男孩的衣服，還去理髮店重新理了個毛寸。

因為不再撿破爛，便裹了胸。

而後，連著曬了一周的太陽，將自己重新晒黑之後，誰都看不出我是電視上那個林曉婷了。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跑到派出所去改性別。

我想改成男的。那樣的話，只要我做好自我保護工作，就不會出現之前在學校里男不男女不女的情況。

可是，因為沒有做手術，人家不給改性別。

說是必須要等我做完手術之後才能給我改。

不能改性別，我就直接改了個男人名，叫林阿刁。

改了姓名，辦理了入學之後，林愛雲也找到了一家盲人推拿店開始給人家當學徒。

林愛雲是盲人，學習新東西非常費勁。

為了讓她快點學會、快點賺到錢，我每天放學之後，就陪著她一起學習。

最開始是從各種穴位的認知開始學習，而後，又一點一點給她糾正最為關鍵的手法問題。

手法上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能夠持久。

堅持鍛煉到持久力上來之後，就開始學習力道的均勻。

達到均勻的效果，就是將手從硬變軟的過程，最後，一直要練到柔和才行。

我年輕學得快，而林素雲因為常年無法勞作，手勁比我小，學得慢。

我在不斷矯正林愛雲姿勢和手法的同時，也慢慢學會了盲人推拿的各種技巧。

而且，我的手勁比她大，關節也靈活，我給她做推拿的時候，她就說我是個推拿小天才，舒服得了不得。

不過，盲人推拿之所以那麼厲害是有道理的。

因為，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也會給你開上一扇窗。

林愛雲雖然手勁小、看不見，但是，她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她能夠「以手做眼」。

在失去視力之後，盲人的雙手觸覺非常強。

一般人想要從剛性的手法練習到柔性的滲透手法，難度非常大。

就像是我，在最開始的手法練習時還能做到有模有樣，但是，後期練到「滲透」手法的時候，沒有一般的悟性還真難做。

而盲人在後期卻能進步神速。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納悶為什麼自己學不會，而林愛雲卻像是突然開竅般進步神速？

而後，經過我的仔細觀察，發現想要達到林愛雲「剛柔相濟」的水平，必須要變成一個「盲人」。

林愛雲在推拿的時候，整個身體都會去配合雙手。

隨著體正、體松等不同狀態，雙手的力度慢慢變成了整個身體的力度，有時甚至連呼吸都要配合著進入狀態和節奏。

而我在練習的時候，過度依賴眼睛，以至於沒有用心去帶動著軀體和雙手滲透進穴位裡面。

通過觀察林愛雲以及體會盲人的世界，我也迅速的達到了推拿技師的水平。

——

第二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海城實驗高中。

而林愛雲也過了實習期，開始領工資了。

林愛雲還拿著第一個月的工資，請我下了館子。

不過，不是什麼高檔飯店，而是水餃店。

她點了兩份羊肉水餃，吃得特別開心，也特別自豪。

要知道，那是她變成盲人之後拿到的第一份工資。

意義非同尋常。

她說以後會好好乾，多找幾個回頭客，爭取在我考大學之前，幫著我將手術費攢齊。

我聽后，當即感恩說：「娘！等我做完手術，我也去工作。到時候，我掙錢養你。」

「呵呵……」她聽我那麼說，臉上又洋溢出一種特別美好的幸福模樣。

但是，

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你滿懷期望，而將萬事萬物變得美好。

我沒想到自己高中之後，男性的青春期發育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