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掙扎
高一下學期的時候，我的男性發育迎來了高峰期。
我又長高十多厘米，達到了一米七六。
可我感覺這是發育的開始，後面肯定還會繼續長個兒。
長個兒倒是好事，但是，讓我難受的是，自己喉結不大，聲音卻已經變得粗重。
聲音粗重是我想要見到的，因為我未來是要做男人的。
但是，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變粗重啊。
因為，我現在是女生的身份在讀高中了。
我的胸在去年就已經裹不住了。
哪怕裹了之後，仍舊能一眼看出——是個發育極好的女生。
所以，我直接穿上了中性的衣服。
他們都知道我是個女的，我當時還想，既然他們知道我是女的，那我就裝成女生的樣子繼續學習就是了。
這樣總比被別人當成個另類之人好得多。
可是，現實情況是，除非我做個啞巴，否則根本就裝不下去……
我在學校里獨來獨往，不交朋友。
後來聲音粗重之後，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一直都是沉默不語。
可是，上課時老師叫我回答問題，我總不能繼續裝啞巴吧？
結果，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里都是那種驚嘆的目光。連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
還好我平時成績特別好，否則，他們絕對會將我視為一個怪物。
可是，哪怕我成績好，哪怕老師會對我進行安慰，可私底下的聲音仍舊會讓人心裡發慌、發悶，透出一種黑色的思想在內心之中翻滾攪拌，直直讓人想要沉進那泥潭深處藏起來。
終於熬到了高一的暑假，也終於感受到了難得的解脫。
但是，一個暑假過去，我變化更大了。
高二臨開學的時候，我的身高已經達到了一米八。
我現在就是打扮成女生的樣子，也沒有人會相信我是曾經電視上那個嬌小的林曉婷了。
雖然喉結只在昂起脖子時特別明顯，可聲音卻已經變成了粗重的男低音……
而且，一個暑假的時間，鬍子也冒了出來。
如此狀態，不再是我怎麼去面對我的同學和老師的問題，而是連我自己都有一種想要解脫的慾望。
除了林愛雲之外，我不想跟任何人講話……
伴隨著不同激素在身體里的對抗，整個人的情緒都在發生一種難以自控的壓抑和難解。
於是，我再次跟林愛雲說起輟學去掙錢的想法。
林愛雲雖然看不到我的模樣，可她能聽到我的聲音，更能感受到聲音背後那種厭世的心思。所以，她沒有再反對。
然後，十七歲那年我開始打工掙錢。
我不能做服務員那種拋頭露臉的工作，所以，便刮掉鬍子，裝成女人去應聘跑快遞。
人家一看我身份證，縱然我長得清秀，別人只會當我是個高個子女生，但是，不滿十八歲人家也不要啊。
我又嘗試著去跑外賣，人家還是以同樣的年齡理由拒絕了我。
最後，被迫無奈，我跑去勞務市場找活。
可是，幹了一次之後，就不敢再去了。
因為這兩年我被林愛雲養得很好，皮膚的底子也好，白白凈凈打眼一看就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在工地上，揮汗如雨，衣衫濕透之後，那些工友就跟餓極了的白眼狼似的盯著我的胸膛，饞得直咽唾沫。
看著他們不懷好意地靠近時，我一嗓子喊出來，他們當即笑話我是個二胰子怪胎。
那種感覺無人可以體會……年齡越大越發感到崩潰！
就在我想要重新撿起收破爛的活兒時，林愛雲給我出了個主意。
那晚她從盲人推拿店回來，走到廚房摸了摸碗筷，便知道我生悶氣沒有吃飯，
「你不要泄氣，我現在已經攢了兩萬多塊錢了。」她來到我床前，輕聲安慰說：「你再熬一熬就過去了。」
「十二萬啊……前一陣兒我剛去問了，這個手術漲到十二萬了。」我很是壓抑地說。
那時候的我已經知道了學習的重要性！
如果我想要讓林愛雲以後過上好日子，只有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這一條路可走！
那些所謂輟學也能發財的，只是鳳毛麟角的少數中的少數！
更多的輟學結果，便是去工廠打工人家都不要的悲慘下場。
要麼就是混社會混到年紀大了一事無成，還欠一屁股債。
那種能出人頭地的輟學生，少之又少。對於我們這種沒有家庭背景、沒有財富背景的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我想要快點做完手術，快點回歸學校去學習！
然後，我要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去考大學，而不是等我上了大學之後，還要以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份活著！
「我必須做手術！一年，我最多等一年！不能再長了！」我激動地坐起來說：「掙錢，我必須要想辦法掙錢！手術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林愛雲聽后，當即湊過來，試探性地說：「要不，你去找找你靜容媽媽吧？她肯定還記得你，也知道你的病……你去找她，看看她態度？」
「什麼態度？」
「借錢總要看人家態度才行……如果她態度好，你就借她十萬塊錢！到時候，你做了手術后安心去上學，我掙錢慢慢還她！只要我努力，三年就能還上！」
「去找她……合適嗎？」
「合適！」林愛雲說：「如果她不借給你，咱就再想另外的辦法！對了，你還記得她家住在哪兒嗎？」
「記得……」
「那你明天就去！我去給你拿路費！」她說著，摸索到書桌旁，掏出三百塊錢說：「三百夠嗎？」
看著她手中的三百塊錢，我心裡說不出究竟是何種滋味。
吳靜容是我非常非常想要見到的一個人，但她也是我非常害怕碰觸到一個人。越孤獨、越難受、越自卑的時候，我越害怕她那雙太陽般耀眼的眼睛。
可，如果想要抬頭做人，就得先學會如何低頭做事。
「去吧……去南城找找她。」林愛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