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場雪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
林愛雲起得比我還早，想來是因為張力元的事情睡不著。
我給她們做好早飯後，便去拉小月起床。
這個小懶蛋就是不起床，無奈只能跟林愛雲吃。
不一會兒，她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
因為洗手間是租戶們公用的，小月這個點兒起來，自然是很擁擠的時候。
站在門口捂著肚子，那難受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在我的記憶里一直都很清晰。
她不喜歡吃早飯。
在租住的地方也很無聊，便讓我陪著她出去玩。
我是擔心被認識的人發現的，畢竟我按摩過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可都知道我是瞎子。
可我還是跟她去了。
她直接打上計程車后，載著我去了海城的繁華區，然後第一時間就給我買了部觸摸屏的手機。
我擺擺手說不要，可是，她卻直接給我買下來，還用她的身份證給我在旁邊的通信營業廳里辦了一張卡。
然後給我下載了微信，並加上了她的好友。
「我是你的第一個好友哦！」她加上后，又上下打量著我說：「走走走，我要打扮打扮你！」
我想拒絕，可我是個「啞巴」，不能說話。
她拉著我來到了商場的美容區。
不由分說，就讓我坐下，給我化妝。
化了淡淡的妝后，還非要給我去買衣服。
我直接在手機上打字：「我不要你給我買東西。」
「我樂意！哈哈！」她拉著我就去了女性服裝區。
她的眼光很不錯，給我挑了一件長款羽絨服，然後又買了羊毛衫和牛仔褲。最後，還非要給我買鞋子。
我的腳是男人腳，44.5碼。
這腳讓導購員看到，還不得嚇一跳？
所以，試也不試轉身就走。
她在身後跟著我，直接勾住我的胳膊說：「嘿，你知道嗎？你這麼高，穿上我給你買的這些衣服絕對漂亮！跟個模特似的！」
那刻真想讓她聽聽我低沉的男生嗓音，或許，我真的該告訴她我的秘密。
可是，她明亮而清澈的雙眼，卻像是容不下那麼大的秘密。
——
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吃了海底撈。
結賬的時候，她發現我偷偷結賬，笑著說：「很貴的誒！你很有錢嗎？」
我當即拿出手機，打字說：「我又不是乞丐。」
「哎呀，你當然不是乞丐了，你是漂亮的公主。哈哈！」她很是開心地說。
下午的時候，我們去了植物園。
我以為她不會喜歡這種靜謐的地方，可她像是很喜歡這種安靜。
初冬的風冷颼颼吹過，可是她給我的羽絨服讓我感受不到寒冷。
或許是我比她高很多的原因，她小鳥依人地摟著我的胳膊，一步步往前走。
植物園裡的北方樹木很多都已凋謝，她卻無心理會那些蕭瑟風景，一步步走到了石橋。
站在石橋上，看著夕陽下的海城湖波光粼粼。
「我不是我父親親生的。」她忽然說。
我不解地看向她。
那刻的她，一點兒都不像是十六歲的姑娘，像是二十多的女性，眼中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深刻惆悵。
她看著遠方的湖面，平靜地繼續道：
「我去偷偷做過dna，我不是他親生女兒。然後，我拿著鑒定報告給他，他說我做的那個不準，又帶我去做了一次。結果，鑒定結果又表明——我是他親生的。」
她說著，嘴角咧出一道苦澀又感恩的笑，說：
「可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親生的。然後……我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表叔。我想問清楚自己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我想知道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
我忍不住地在手機上打出：「你媽媽呢？你媽應該知道啊？」
她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媽媽，一出生的時候就沒有媽媽。然後，我就懷疑說，是不是因為我媽媽背叛了我爸爸？因為背叛，因為她跟別的男人有事兒，所以，我才不是親生的。」
那刻，我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體會不到她嘴中所謂的父親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說這些了……沒人願意聽這些惹人心煩的東西。不過，我爸說以後會將所有家產都給我。所以，嘿嘿……」
她笑著轉過頭看著我說：「你要好好討好我哦！等我以後發達了，我養你！哈哈！對了，你不上學，你平時幹什麼啊？」
我聽后，當即在手機上打了兩個字：「推拿。」
「真的假的？」她一臉震驚。
我當即裝起手機，在她肩膀上掐了兩下。
「啊啊啊啊！」她當即疼得嗷嗷叫，甩開之後，趕忙跑開說：「不許弄我，好疼的啊！」
話音一落，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阿刁！你別動！」她說著，當即拿出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片。
拍完之後，當即將那張照片給我發了過來。
照片有種朦朧的美。
雪花飄落的時候，我站在橋上。
我的臉沒用過任何的護膚品，卻已經慢慢恢復了該有的白，身上白色的羽絨服讓我的臉更顯勝雪的明亮，已經快要齊肩的發順在兩側，倒是真的美麗。
「你好美啊……啊啊啊啊！我要是有你這麼高就好了，穿衣服都好看！嚶嚶嚶嚶~~~」她使勁往我懷裡擠著說：「你要不是個啞巴的話，該多好啊。老天爺真不公平。」
我聽后，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她被我這個動作忽然搞懵了。
那刻，我才意識到，女孩與女孩之間是極少有這種動作的。
可那像是我的本能反應，都未經過大腦，便做了出來。
「你……」她忽然有些失神地說：「你這個動作很像我爸…你的眼睛也很像他。」
——
當天晚上，我們又是一張床睡的。
穿著她給我買的粉色睡衣，很是安穩地將她摟在懷裡。
她說她想去外面看雪景，我沒同意。
怕她著涼。
——
看到窗外的光亮起，我知道該去上班了。
林愛雲告訴我說，張力元給她打電話了。
我問他都說了什麼。
她說：「張力元沒再問我在哪兒，而是關心我還回不回去，他說…他說我不在的這幾天，他吃什麼都沒胃口，還說自己就跟少了一半兒似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再等等吧。」我說：「我見過那個女人，如果你被那個女人帶走的話，很危險。」
「可你這次回店裡也很危險啊，潤芝不是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嗎？」她說。
「我得回去，我得搞清自己的身份才行。」
我說著，慢慢靠近她，輕輕握住她的手說：
「而且，我這次回去也是為你回去，我想知道張力元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如果他真在乎你，他一定會跟金山鬧彆扭。」
她聽后，當即不說話，眉眼裡都是低落，帶著期待的低落。
——
上午九點，我回到了推拿店。
遠遠看到柱子的電動車時，心裡不由一緊，趕忙拿著盲杖點著地面，在確定了門店門口那棵樹的盲人標記之後，方才轉身進入店內。
過了一天兩夜，潤芝的心情應該有所緩和了吧？
「潤芝啊……阿刁說什麼時候回來啊？」
樓上傳來金山的聲音。
「今天就回來了吧？」潤芝說。
聽到潤芝那「如常」的聲音，我便感覺這女人是開始報復了。
「趕緊給她買個手機吧，這麼聯繫不到耽誤事兒啊。人家那個催乳的剛才又來電話了。」金山說。
我聽后，趕忙回身去到門口，插上「歡迎光臨」的門鈴。
剛插上，便發出了一聲「歡迎光臨」！
潤芝當即從樓上跑下來，看到我后，眼神當即一個犀利！
而後，直接走到我身邊，雙手抓住我的雙臂，壓低了聲音說：「我要你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