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情(上):有刺客!
大秦之後,公元1520年,明朝正德十五年,九月。
京杭大運河沿線的清江浦,風景優美,魚翔淺底。
這日,河堤之上突然出現了一群手持兇器的「倭寇」,他們各個身材矮小,且帶有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
頭盔上飾以金銀牛角之狀,綴滿各色長絲,十分鬼畜。其中一個蒙面遮臉,身披一襲黑袍,尾隨在隊伍的最後面。
突然,領頭人單膝蹲下,抬手比劃了一個手勢,後面的二三十人隨即同時散開,並臨時隱蔽了起來。
整隊人紀律嚴明,作風乾練,並不像普通的沿海倭寇。
領頭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江面,仔細觀察前方動態……
片刻之後,他帶著陰陽不調的語氣向身旁的副手說道:「加藤君,以你多年生活在大明本土的經驗,現在是什麼時間?」
那副手立馬俯身回道:「回稟知仁親王,此刻剛剛步入「辰時」。」
「何為辰時?」
副手繼續回道:「殿下,這邊的人們認為天亮之後是容易起霧之時,龍能騰雲駕霧,會出現於大霧之中,便有了辰龍的說法,寓為辰時。」
知仁摸著自己細短的八撇鬍鬚,微微點了點頭:「喲西,江面當真變得白蒙蒙一片了,果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怪不得他們的皇帝喜歡在這個時候趕路。」
「殿下,寧王朱宸濠的叛亂剛剛被王守仁平定,那正德皇帝無仗可打,只能敗興回京,以其瀟洒的性格,必然會沿途遊玩,咱們的內應帶來消息……」
知仁立馬打斷了他:「這些我都知道,可那皇帝作風荒誕,行事飄忽,咱們已經好幾次堵錯了路線,今日也只能碰碰運氣。」
「嗐!……殿下,如此荒唐的傢伙竟然坐擁地大物博的大明江山,而我們的后柏原天皇卻被各路「大名」脅迫,真是莫大的不公。」
此時,知仁握緊了手中的彎刀,心裡似乎隱藏著悲痛,眼神極為憤恨……
他隱隱說道:「此番漂洋過海遠道而來,為了父皇,也為了本親王的將來,一定要完成使命……」
「拖粗給……科依!」
知仁發出「前進」的命令,身後的倭寇全都踴躍向前,一頭栽進了江水,一步步向運河的中心地帶潛游過去……
那也是正德皇帝朱厚照計劃中的返京路線。
江面的霧說起就起,說散就散……
半個時辰后,魚翔淺底的江面即將重現,這情形讓陪駕的朝中官員們暗自擔心起來。
「楊大人,陛下本就想改道遊玩,幸好被霧氣掃興,才決定臨時返京,可現在……」兵部侍郎余良憂心忡忡。
而這位白面書生的楊大人卻不慌不忙,捋了捋鬍鬚言道:「呵呵,余侍郎,你跟隨陛下多年,有些事兒是你擔心就能有用的嗎?」
余侍郎更急了:「大人啊,要是等陛下心血來潮時再擔心,那可就晚了,指不定又要弄出什麼幺蛾子……」
「報!……」
突然,御駕的主船上有人前來通告。
「楊大人,余大人,司禮監總管李公公請二位上御船。」
「哎!」楊餘二人四眼相對,瞬間都嘆了口氣。
果然,片刻之後,他們就從李公公口中得知:陛下又不見了!
霧已漸漸散去,清江浦上仍不見人跡,看來禁嚴措施很到位,畢竟朱厚照名聲在外,所到之處擾民不堪。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贏尚書之後再無知己,這幫傢伙總是催朕回京,實乃無趣。」朱厚照獨自躺在小漁船上,對著廣闊的江面怨聲載道。
作為一個皇帝,他初生牛犢不怕虎,干過很多驚天動地之事,比如當年隻身一人騎馬闖關,「約架」韃靼小王子,消息傳回后,簡直嚇暈了當朝幾個老傢伙,有一個還差點沒救過來。
此時悄無聲息般拐走一艘小漁船,簡直是信手拈來。
他盪著盪著,忽見水下一群群的江魚來回穿行,甚是熱鬧。
「呀呵,朕從來沒撈過魚,今兒就過過癮。」
朱厚照隨手拿起船上的漁網,像模像樣地耍了起來……
而此時,知仁帶領的倭寇縱隊已經下水潛伏多時,並分散到了各個航運要道。
從未打過漁的朱厚照,興緻十分高昂,短短時間內已經收網兩次了,簡直愛不釋手。
「想不到當個漁民竟能如此快活!那就再來一網,回去犒賞三軍!」正在過癮的朱厚照心情大好,相當自由快活。
正當他玩的不亦樂乎之時,卻突然瞧見一艘隨駕的護衛船停在了不遠處。
「哎喲,咱們陛下怎麼跑到這兒捕魚來了?」李公公站在船上陰陽怪氣地說著。
而楊餘二人只是站著觀望,並未言語,更沒有任何行動,因為他倆知道朱厚照這位皇帝玩不盡興,是不會罷休的。
朱厚照也並不慌張自己被發現了,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句:「這幫傢伙真煩人,行動這麼快,絲毫不給朕自由的時間,等收了網,看你們還跟得上不!」
朱厚照瞟了瞟正在水面撲騰的魚群,立馬開始收網:「上來吧,小傢伙們!」
隨即,他一個勁兒地往上撈……
可撈著撈著,突然撈不動了!
「難不成還是條大魚?」朱厚照更加來勁兒,嘗試著往船上拖……
突然,一個黑影從江面的魚群之下竄了出來!
「八嘎,你在幹什麼?」此人被漁網捆了半身,探頭露出水面后就是惡眼相瞪。
他瞪的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小漁船上站著的人就是大明江山的皇帝。
朱厚照也愣住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撈出來個倭寇。
而不遠處的護駕船上,幾位朝中大員怎麼也不會想到,陛下竟會網到一個刺客。
朱厚照還正在琢磨呢:「難道「老鱉」真的成精了?」
而那倭寇抬眼一瞧,卻看見了不遠處的護駕船,上面的旗幟很大也很氣派,似乎掛著龍的圖樣。
人生地不熟的他,突然間瞪大了雙眼,像是發現了目標,他天真的以為大明皇帝就在那龍船之上,就立馬拿出一個多邊形暗器,朝著天上直接甩了出去……
只見那暗器像飛鏢一樣旋轉著竄向天空,突然如花火般四散開來,一時間閃動了整個湖面……
朱厚照見此,情緒突然大轉,畢竟當年自封為大將軍,御駕親征過韃靼戰場,本能地看出了這是一種行軍信號,突感殺機將至……
而此時,楊大人和李公公已經懵了,但余侍郎卻拔出了戰刀,怒吼著命令船隻快速靠近朱厚照……
可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信號發出后,數十個水下潛伏的倭寇全都快速靠近了護駕船。
或許,從「島村」出來的他們,當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都以為看著還算威武的護駕船就是真的龍船。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大明朝的皇帝會跑到一艘小漁船上去打魚!
而朱厚照也毫不猶豫,操起擺渡的竹竿就猛拍水中的那個貨……
「嘭」
「嘭」
「嘭」
那傢伙「月牙形」的髮髻直接被拍散了,畢竟也是肉做得,頭上猛挨了幾下后,就疼得嗷嗷直叫!
「八嘎呀路,撕拉撕拉滴!」說罷,他一邊掙扎著漁網,一邊猛烈地晃動小漁船……
另一邊,護駕船還沒來得及靠近朱厚照,水下就不斷有倭寇跳了上來!
「有刺客!……」
倭寇手持兇器見人就砍,余侍郎只能帶著少量兵丁進行抵抗,一時間喊殺聲震動了整個江面……
眨眼間,幾個兵丁和太監躲避不及,已經命喪刀口,但余侍郎也不是紙老虎,幾招之內,也拿了三殺,技驚四座。
而他身後,只剩下了幾個受傷的兵丁,楊大人和李公公扶著幾個傷重的已經退到了船艙里。
一陣短暫的交兵之後,知仁一臉兇相地走到了最前面,他用刀指向余侍郎大吼道:「喲西,敬你像個武士,只要交出你們的皇帝,我就不殺你!」
而余侍郎一身傲骨,瀟洒的說出了差點讓對方吐血的話:「老子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去沿海殺幾個倭寇,誰曾想你們這群矮銼的王八居然送上門來,哈哈,好不快哉!」
「八嘎……拖粗給科依!」
知仁一聲令下,所有倭寇一擁而上……
「來吧,你們這群「禿嚕皮」的矮瓜!」余侍郎揮舞著戰刀,以迅捷的步伐沖入敵陣……
左砍樹,右砍樹,招招制敵大開殺戒,幾個回合便又有三個倭寇倒在了血泊之中。
余侍郎雖然也有挂彩的地方,但都不致命,他仍然聲如洪鐘地喊道:「竟敢逆我大明龍鱗,死不足惜。」
另一邊,朱厚照還在跟那個被網中的傢伙纏鬥,看架勢,他決心要弄死這個水鱉。
幾年前的韃靼戰場上,朱厚照在眾多軍士的護衛下,僥倖斬殺了一名敵人,自詡功績后卻一直被人質疑。
這下突然捕到一個敵寇,此等天賜良機,他怎能放過。
而且大舉揮師南下,並未趕上「平叛」寧王,已經憋了一肚子火,這回總算有機會撒了。
朱厚照利用竹竿以上制下,一直處於上風,越干越來勁兒。
而這倒霉的倭寇,一心想追隨知仁建功立業,卻被一個打漁的死死摁著,心中那是相當窩火!
他硬扛朱厚照的拍打,拚命地撞擊船身,被拍得出血,也咬牙繼續撞……
一來二去,朱厚照開始站不穩了,拍打的節奏也有些間斷了。
像是受到了鼓舞,這貨更加玩命地撞船。
突然,護駕船那邊一聲脆響,「火銃」發出的炸聲傳遍了整個江面……
余侍郎帶著新添的傷口,擦了擦嘴角的血,仍然保持著對敵人的蔑視:「哼哼,楊大人已經發出了求救信號,用不了多久,大軍就會趕來,定將爾等身首異處!」
知仁面對著此等悍將,一時間有些躊躇,他在猶豫著什麼……
而他的副手,帶著傷一瘸一拐湊了過來:「殿下,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等待援軍,我們耗不得,不足兩刻鐘就得撤離。」
「兩刻鐘?」知仁還在猶豫。
隨後,他說了句:「既然如此,只能拿出殺手鐧了!」
然後他又大聲問了一句:「月野沙織,一刻鐘夠不夠?」
突然,一股陰風捲起,倭寇隊伍中那個蒙面遮臉,身披一襲黑袍之人,瞬間從眾人背後一躍而起,雙腿不斷踢踏,似乎踩著縱雲之勢,凌空就向余侍郎襲來……
就在余侍郎用刀抵擋之際,卻被對方狠狠地連續踢中,而且刀身之刃也被踢翻,順勢頂到了胸口,隨即又結結實實挨了幾腳……
結果,戰刀硬生生被切入了胸膛…
余侍郎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血水沿著刀身的邊緣,瞬間滴落不止……
「大人!……」為數不多的大明兵丁驚恐的呼喊著……
而余侍郎雙眼迷離,極為恍惚,他的腦海里一片空寂,只有滴答滴答的血流之聲在耳旁回蕩……
「老子……竟然被一個娘們兒……」
他踉蹌地靠在船身的木欄,四肢已經無力,但他殘留的意識仍在支撐著身軀,強撐著不屈膝而倒下!
布滿鬍鬚的堅毅面容,碩拔挺立的身軀,這一刻彷彿定格了……
就在朦朧之中,他最後一次望向了天空,像是看到了什麼,嘴角隨即微微一笑,便黯然閉上了雙眼……
「親王殿下,一刻鐘有點長了。」
那黑袍之人頃刻間就搞定了余侍郎,然後用「陰柔」的語氣對知仁說道。
知仁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天皇身邊第一暗衛,若不是這傢伙擋路,真不願把你提前暴露。」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小漁船上,朱厚照突然失去了平衡,頓時栽入了水中……
趁著船身傾倒之勢,船上大半的魚,也都蹦噠著倒回了江中……
朱厚照打小就學過很多技能,而唯獨沒有學會游泳,此時的他不僅狼狽,而且十分危急。
而那隻水鱉終於掙脫了漁網,爬上了小漁船,他捋了捋滿臉的水珠,齜牙咧嘴地拔出了倭刀,惡狠狠地瞪著正在水中撲騰的朱厚照:「喲西,拿命來吧……」
就在他舉刀下劈的瞬間……
突然「啊」的一聲痛喊!
不知被誰抽了一把,他頓時被「甩飛」了數丈之高,接著,他又四肢掙扎著墜入了幾米開外的江水之中……
「咚……」
此番動靜也驚動了護駕船上的倭寇們。
「那是什麼?」知仁向朱厚照的方向看去……
只見江面霧起,雲般遮映,一艘怪船破雲而出,一位碧波漣漪又如清脆之柳的女子,以出水洛神之姿,手持金光彩鞭瞬間「纏撈」起了水中的朱厚照,並踏雪無痕水上漂,頃刻間回到了怪船上。
知仁看到那怪船正在快速靠近,心中不免大驚,但當他準備迎敵之時,卻被那黑袍娘們攔住:「殿下,來路不明且非善茬兒,不可戀戰。」
知仁聽罷,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揮手示意撤退,倭寇們便再次栽入了水中……
而那艘怪船上的人,隨即放下了朱厚照,也迅速消失了……
隨後,大明軍隊趕到,先是接收了已經「嗆得」半死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再清理了殘留的倭寇屍體,最後秘密掩蓋了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