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淺草明奈與惡鬼之戰

「惡鬼是真實存在的。」淺草明奈正色道，「只是我平時看不見。」

「平時？」

「有一些厲害的大師，他們是能直接看到鬼魂的。」淺草明奈道，「我還做不到，需要用無根水才行。」

「無根水？」陳致遠沒聽懂這個日文辭彙。

「就是清晨草葉上凝結起來的露水。」

「啊，無根水。」陳致遠用中文說，「我知道了。華夏也有這樣的說法。用這個就能看到惡鬼了嗎？」

「還要加上其他東西，然後滴到眼睛里，就像眼藥水一樣。」淺草明奈仰起頭，做了一個滴眼藥水的動作。

「真的有用嗎？」

「有用的，只要滴進眼睛里就能看見。」淺草明奈告訴陳致遠。「後來我參加過幾次鎮壓鬼怪的儀式，那幾次我都親眼見過。」

「……」陳致遠還是將信將疑，唯物主義的教育使他無法相信這種東西。

但是淺草明奈說的信誓旦旦，好像又沒法不信。

「除了無根水之外，還有一些法器也能感應到鬼魂或者惡鬼。」淺草明奈說，「比如神社門口，掛著一串風鈴，那個就是法器。」

陳致遠回憶了一下，走進神社院子里的時候，好像確實看到了一串鈴鐺。那個是法器？

「那是惡醒鈴，如果惡鬼從旁邊經過，鈴鐺就會響。」

「可是風吹過去不是也會響嗎？」陳致遠反駁，「說不定都只是風吹了。」

「不一樣的，那是法器。如果風吹過去，響聲是很小的，就是『叮叮叮』的幾下，就算是颱風吹過去也一樣。」

「那如果是惡鬼經過呢？」

「惡鬼經過的話，就會是……」

鈴鈴鈴鈴鈴！

淺草明奈的話才說了一半，房間外面忽然響起劇烈而狂躁的鈴聲。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呃……不會是……」陳致遠被嚇了一跳，這麼巨大的聲響，能是那一串小小的鈴鐺發出來的？

淺草明奈臉色劇變。

「糟了！」

「不會被說中了吧？」

就算是受到過唯物主義教育的陳致遠，此時也有點慌了。

淺草明奈拉開一隻抽屜，一邊從裡面拿東西，一邊對陳致遠說：

「恐怕真的說中了。你待在此地不要動，這間房間貼了很多符紙，是安全的。我出去看一下。」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滴瓶，把裡面的液體滴進眼睛，眨眨眼緩解不適感。

隨後拿出來的是兩串白紙條，固定在一根小木棒上，這個陳致遠很熟悉，以前看動漫的時候經常瞧見，被巫女拿在手裡的。

這是霓虹神道教最常用的法器之一，叫做御幣或者幣束，前者是敬稱。

還有一疊子紙條，上面有各種符號和咒語。這就是符咒。

「真是的，今天媽媽和外婆又不在家……」

滴了無根水，拿著御幣和符咒的淺草明奈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呼出來，拉開移門走出去。

剛走了兩步，又拉開門，回頭囑咐陳致遠：「千萬不要出去啊！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此時的淺草明奈和學校里那個哈士奇一樣，拿著一萬円非要給他補習的普通女孩子，根本判若兩人。

雖然沒有穿盔甲，也沒有拿寒光閃閃的武器，更沒有什麼EX咖喱棒，但那一刻的淺草明奈，有戰士一般的氣勢。

讓陳致遠產生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誠實的說，

他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被一個女孩子保護，多少有點不習慣。

且不說他怎麼想，淺草明奈提著御幣，穿著木屐，一步步走向神社的大門。

鈴鈴鈴鈴鈴——

惡醒鈴發瘋一樣響著。

在淺草明奈的記憶里，惡醒鈴唯一一次發出警告也沒有這樣瘋狂。這一次的惡鬼，只怕比那回更強大。

況且即使是上一次，惡鬼的力量也讓淺草家付出了代價。作為家主和神社宮司的外婆淺草花被惡鬼重創，在醫院裡住了很長時間。

比那還要強大的惡鬼，現在只有淺草明奈一個人面對。

惡鬼的力量是親眼見識過的，說不怕嗎？那是假的。

「何、何方惡孽，敢來淺草神、神社猖狂！」

她用御幣指著神社大門，鼓起全身勇氣，虛張聲勢。

其實她知道，淺草神社再落魄也是神社，以她半吊子的實力，敢來神社的惡鬼恐怕只用一根指頭把她碾死。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只有惡醒鈴的聲音震蕩耳膜。

大約五秒過去。

「嗬……呃……」

怪異而沉悶的嘶聲，在神社門外響起。

「來了！」淺草明奈把手裡的御幣緊握。

「惡鬼！敢、敢來、來神拂之地，當真不、不知好、好歹！」

淺草明奈心裡緊張到了極點，結巴都加重了幾分。

「再、再不退去，我……哎？」

她看清了惡鬼的樣子。

類似人的形狀，滿身血漬，沒有頭，四肢折斷扭曲在地爬行。

「這、這不是……！！」

這不是剛剛和陳致遠講的故事裡，那個跳樓青年化成的惡鬼嗎？？

可是，這惡鬼不是已經被媽媽還有那些大師們，一起封印掉了嗎？？

它破開了封印？？

「嗬呃……啊呃……」

惡鬼沒有頭也沒有脖子，嘶吼聲是從胸腔里傳來的。

它向前爬行。

它向前爬行。

它向前爬行。

它爬進了神社大門。

在翻過門檻的時候，它顫抖了一下，又嘶吼幾聲，然後進來了。

顯然，神社裡的神力讓它很不舒服，但它還是進來了。

「嗬……殺死……嗬……」

淺草明奈聽不懂這惡鬼在說什麼，但她聽見了一個詞：殺死。

「它要殺我……」

恐懼充滿了身體，剛才鼓起的一點勇氣消耗殆盡了。

她的腿控制不住地後退，後退，一直退到了大殿。

惡鬼繼續向前爬行。

它跟進了大殿。

淺草明奈已經退到了大殿側面的走廊。再往裡就是淺草家平時生活的空間，陳致遠還在那裡。

雖然自己的房間有符咒保護，但眼前是能破開眾位大師封印的惡鬼，那些符咒大概只是小孩的玩具吧。

她知道，沒有退路了。

「喝啊！」淺草明奈大喝一聲，無中生有般壯起膽子，捏起一張符咒夾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右手顫抖著搖動御幣。

「西東北南大向喼急急如律令！」

緊張就會結巴的淺草明奈，念出拗口的咒語卻一點不錯。

紅色的符紙憑空燃燒起來，上面的字冒起白光。

「傺！」

白光集中在御幣上，隨著淺草明奈一聲令下，射向惡鬼。

……

淺草明奈出去的這一會兒，陳致遠內心很複雜。

從唯物主義角度，鬼神之說都是不可信的騙人玩意兒，世上根本沒有鬼。

可按照淺草明奈的意思，她不僅確定世上有鬼，而且親眼見過，甚至親自交手過。

還有被女生保護的感覺，太奇怪了。

「先假定所謂的惡鬼真的存在，」陳致遠揉了揉太陽穴，「那我能做些什麼呢？」

讓他跟鬼怪鬥法，他也不會呀。

「等等！」

如果鬼怪確實存在，那麼古神也可能存在對吧？

一瞬間，他想起自己書包里那本超級厚的《古神召喚大全》。

趕緊拿出來，也不用翻後面的內容了，那些還沒看過。只有第一篇關於克蘇恩的，他是讀完了的。

「0.16千克血液，0.37千克肉體……這我上哪兒弄啊？」

他還是對鬼神之說將信將疑，讓他為此從自己身上割肉放血，暫時還做不到。

「對了，淺草家的廚房裡應該會有吧。」

雖然晚飯吃的也是飯糰，但不意味著淺草家的廚房裡只有飯糰。

陳致遠用一秒鐘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從淺草明奈的書桌上找到一疊便簽紙，拿起筆照著書上的圖畫了一個召喚陣。

先把這個準備好，一會兒如果能找到血液和肉體，不就可以召喚了？

還有那個無根水，如果惡鬼真的存在，他也要先滴了無根水才能看見。

從淺草明奈的抽屜里找到無根水，滴進眼睛里。除了不舒服外沒什麼別的感覺。果然是騙人的。

揣著畫了召喚陣的便簽和忘記放下的筆，陳致遠拉開房間門。

惡醒鈴還在響。

剛才淺草明奈去準備飯糰的時候，陳致遠聽到她是往左側走的，那麼廚房應該就在左側。

沿著走廊走了幾步，看見有一間房門口掛著圍裙。拉開門一瞧，果然就是廚房。

趕緊進去，打開冰箱門。

「飯糰、飯糰、飯糰……真沒有肉嗎？」

淺草家這過的都是啥日子啊？

功夫不負有心人，陳致遠還真找出一盒肉，是裝在塑料盒子里封上膜的那種。

標籤上寫著500克，足夠召喚一次克蘇恩之眼。

但是沒有血液，材料還是不夠。

這時，走廊里傳來木屐踩在木板上的聲音。

「她回來了？」

陳致遠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為自己不相信的東西緊張。

但既然淺草明奈回來了，就說明沒什麼問……

「西東北南大向喼急急如律令！」

「嗬唔……」

陳致遠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只聽得淺草明奈一聲慘叫，緊接著是沉重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