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一:染黑的落花
冬日的冰雪還未消散,吹來的風還有些刺骨時,微醺的春日還會輕微顫抖。
我握緊手中的的梅花,希望能夠挽留去年的餘溫。
微冷的花朵刺激著我的神經,每次呼吸時都會帶出一層薄薄的霧氣,好像身處夢境之中。過了幾分鐘,我將變髒的梅花輕輕的放在桌面上,粉紅的花瓣沾上了塵埃變得有些黯淡,彷彿是脫離了人世的殘次品一樣。周圍同學們的聊天聲聲音震動了空氣,連續不斷的刺入我的耳朵,就在我要收拾書包準備回家時,一陣夾雜著風信子和玫瑰的風從窗外吹來,桌上黯淡的梅花也隨之悄然翩飛,待我回過神想要抓住它時,它已舞至窗外,這時我顧不上同學們詫異的眼光,我將自己的整個身子探出去,想要抓住冬日最後的餘溫,可我無論怎麼拚命,也只能觸摸到它的邊緣。
不多時,戲耍我的寒風終於停了下來,那起舞的花瓣也最終融入了奔騰的人群中。變成茶色,變成醜陋的殘渣。
此時我還不知道,那時墜落的花朵,說不定是想要把從現在開始的全部事情都告訴我——那抹黯淡的梅花是如此沉重,每個看到的人或許都會堅信,大禍臨頭。
「呀!楚離學長!」
突然,有人喊了我一下。
這突兀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有些僵硬的回過頭,看向教室門口。到底是誰在喊我?原來是初中同一社團的學妹,但是我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因為那件事過後,我變得意志消沉、精神敏感,拚命的想要忘卻那件事。這樣被曾經的過去叫住,不免讓人有些獃滯。她要對我說什麼呢?我腦袋裡也是一片空白。由於中考進入新學校后太久沒有和除她之外的人搭話,所以我變得有些緊張和慌亂。我覺得如果我能夠假裝聽不到的話,她就會離開,可是她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這讓我不得不正視她。
「好……好久不見。」我尬笑著和她打了招呼。之後好幾秒,我抿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聊下去。
「你怎麼了?學長。」她用一種略帶疑惑的聲音說道:「在我生病休學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家為什麼都一聲不響的離開了,而且為什麼社長為什麼把社團也解散了?」
她的語氣雖然略帶疑惑,但是聲音中揮之不去的活潑和開朗,讓我想起來了。她是初中社團里神經最遲鈍、精力最活潑的那位。在日常里她常常給我們帶來了許多笑容。林瑤,她好像叫這個名字。
我想要敷衍過去,可是她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刺眼,晃的我心裡難受。
告訴她嗎?不,這是一條死胡同。我佇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我也不想讓學長感到困惑。」
「還有什麼事嗎?」這是可能是我上高二以來第一次和除她之外的同齡人講話。
「嗯,其實因為……」她說,但是隨即沉默不語。
「你知道些什麼吧?」我說。
她稍微昂起了頭,帶著狡黠的神色望著我,但雙眼有些複雜。我感到一波波熱血直衝太陽穴,視線也有些模糊,眼前這個曾經無比親密的學妹,忽然間變得朦朧黯淡起來。
「不是我乾的。」我脫口而出這句話。可是,說完這句話我就有些後悔了。
「嗯,我知道。我相信學長是不會做出那種事的人。」她說:「這就是我為何選擇來到這個學校的原因。」
「所以呢?」我稍帶些敵意的說道:「我不想回憶那件事,
也不想……」
說到這我猶豫了,我閉上了嘴,腦海里再次回憶起來那件事的起始,強烈的恐懼感,而不是憤怒、委屈、厭惡,席捲了我的心靈。這種恐懼感並不是遇到鬼魂的恐懼,而是在寂靜的森林裡所產生的對於刻在骨子裡的對於未知的絕對恐懼。
「嗯,這是因為……」
她臉上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說道:「我想要幫學長洗刷冤屈,我知道,學長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在我的印象中,學長是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的人!」
「真,真的嗎?」我問道。
「是!」她突然將臉湊了上來。我慌亂的往後退了退,她瞪大了眼睛,這時我連她瞳孔的顏色也看到了。她拉著我的手,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陽光的微笑,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在我生病休學期間發生了什麼,雖然我不知道大家為什麼全都一聲不吭的離開了,雖然我不知道那件事的全部因果,但是我相信學長你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們一定搞錯了。」
「謝…謝。」我說。
「走吧?」她對我說。
「去哪兒?」
「後山的廢校。」
「為什麼去哪?」
「學長你可真是不行了啊。有負輝辰中學偵探同好社副社長之名啊。」她扭過頭笑著對我說:「當初那麼自信的學長去哪兒了呢?」
真是令人意外的話語。
我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其實我當探索者的信心早已被碾碎,被遺忘。
她將三年前辰南高中後山廢校的那件事告訴了我。
聽完她講述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的心不由得緊了一下。這兩件事殺人案的手法,留下的線索,以及……最讓我在意的因證據不足而被釋放的嫌疑人。完全可以看做同一案件。
「學長。」在出校門的時候,她叫住了我:「你不問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嗎?」
這其實正是我剛剛心中所想到的問題。當初為了自證清白,我和社員們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包括警方和她在內,基本沒人同我提及這件事。
「林瑤。」我背對著她,望著暮靄沉沉的天空說:「那麼——請告訴我。」
「好啊。」她轉了轉眼珠,笑道:「因為這個學校發生的那件事是我乾的哦。」
「所以我才對這件事一清二楚。」
「啊?!」我在困惑中不由得一聲驚呼。
「嚇到了,嚇到了,學長,嚇到你了吧!」她突然走到我前面,扭頭對我粲然一笑。我茫然良久。笑完,她招呼我跟上去——在殘陽下她的身影很削瘦,短髮下方露出了她潔白無瑕的脖頸,微風帶著她天藍色的裙擺在空中起舞。她剛剛的笑容恐怕滿含深意。
可是。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微微震動的鼻翼,還有半閉的眼臉,無一不在證明,她剛剛只在對我開玩笑。
此時,一陣更猛烈的寒風吹來,還夾帶著冬天的痕迹,感覺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