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So Far Away

我並沒有和他們見面，而是和胖子他們被人先帶到了另一個船艙。

我一路暈船，外面的大海其實很漂亮，湛藍的海水在晴空的光線穿梭下呈現出丁達爾效應，非常絢麗。

滄溟之中還是有很多未知的。

胖子看著我，遞給我一個垃圾袋，我接過來，打開。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還會和胖子扯皮，覺得他瞧不起我。但是現在，我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我知道我承受不住的。

胖子給我放歌緩解，歌很好聽，胖子說是之前抖音B站很火的歌，叫什麼SoFarAway。旋律很好聽，我聽著聽著，漸漸地就犯起了迷糊。

我的思緒從怒濤的滄溟上，飄到了洪荒的天山。

好幾年了，我還是記得那天的場景。我們三個人坐在石頭上，圍著篝火。周圍很寂靜，只有篝火發出的噼啪聲。

「真的不去裡面么？」胖子嘬了口煙，煙氣緩緩地上升，迷失在八寒靈鏡的霧氣之中。

我搖頭。

「不屬於我們的東西，不要去拿了吧。」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鳳滎陽，你變了。」

我沒有回答。

當年那個純真爛漫的鳳滎陽，已經死在塔克拉瑪干里了。

現在坐著的，是從塔克拉瑪干里走出來的另一個鳳滎陽而已。

當年的一切歷歷在目，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鳳九歌說得對，這世界上過去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某個人波瀾壯闊的一生的終點。

胖子起身，給篝火添了幾根柴，火燒得更旺了。身前是來自沈家的巨大壓迫感，身後是洪荒的八寒靈鏡的強烈寒氣。

兩種感覺交織在我的每一個神經細胞上，讓我產生了一種時空交錯的幻覺。

那個時候，胖子還問我，接下去的路這麼長，要怎麼走。

我說，一起走。

現在想想，一起走真是個幼稚的回答。但是那天我笑得很開心，回想起來，那好像是我四年來笑得最開心最放鬆的一次。胖子也放起了輕音樂。

音樂緩緩地流淌著，篝火照亮了天山的每一處角落，發出不可思議的光焰，和音樂混合著，溶解在靈鏡的寒水裡，流淌著，在這最接近地獄的地方。

在我印象里，靈鏡的裂縫，好像緩緩裂開了一條口子，裡面散發出久違的黑霧。

我看了看那一陣黑霧，誰也沒有說話。

也許霧氣的終點，才是天啟的起點。

但我們心裡都清楚，這個天啟，都已經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以前拼了命要拿到的天啟，在這一刻，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

現在胖子快破產了，墨守規無家可歸，樓千城喪親之痛，陳楚河雙眼將盲，我感染了病毒，只剩了半年。

當年的誓言，在這一刻，顯得也是那麼微不足道。

我們這代人，身前身後都是迷霧，我們根本看不到光明。

也不會再有人尋找光明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人在看海，都在看自己破敗不堪的遺憾。就是一種，萬家燈火，但是沒有一盞是屬於自己的感覺。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本低俗小說，裡面的情節越不堪，我的觀眾就越欣喜若狂。

也許出了這趟海，陪胖子和墨守規最後走一次，我就再也回不來了吧。

我迷迷糊糊地思考著，聽著音樂，音樂緩緩流淌著，在這最接近地獄的地方。

再見了，朋友們。路很長，但我不能再陪你們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