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司寇月,思叩越
我看著他,意識到了他的意思是什麼,瞬間寒毛就立起來了。
「當年我的父親出了家門,也失去了理智,就那麼一路拽著我走,我覺得也無非兩種可能。」司寇月盯著我道。我們站在甲板上,明明四周都是洶湧的波濤聲,但是我什麼都沒聽到,那個瞬間一片寂靜,只有我和他的聲音。
「要麼是我的父親也死了。哦對了,我忘了和你說,」司寇月也臉色慘白,顯然提起這件事情就讓他有些恐懼,「我的父親在除夕夜的第二天,也就是給我過完生日的第三天,突然就死了。」
「得病走的嗎?聽到這個我有點抱歉。」我道,難怪他會臉色慘白。
「結合除夕夜的那一次經歷,一開始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他被什麼東西迷了心智,或者是真的如你所說,得病死的。」司寇月說道,「我們家對於醫藥學這一方面造詣很高,我自己後來仔細看過了,他絕對不是得病死的。我父親當時很健壯,天天干農活,也不太可能染病。」
「那是什麼?」我也被氛圍感染,低下頭去,「那我覺得你父親突然這麼走了,很奇怪啊。」
「是很奇怪啊。」司寇月也這麼說道,「後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那座鬼城。我覺得他是被鬼城或者鬼城裡面的什麼東西迷惑了。也只有這麼一種說法了。後來也是過了頭七下葬,但是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覺得如果趕在他下葬前,自己還能夠找到那座鬼城的話,我是不是就有可能在鬼城裡面看見我的父親?」
「於是我就這麼做了。」司寇月道,滿頭冷汗,「那個時候家裡哀悼的人也多,加上誦經的和尚們,這麼多人在裡面,非常嘈雜,我就趁這個空檔一個人偷偷跑出來了。我想去鬼城看看。」
「額,打斷一下,」我插嘴道,「那些小說裡面一般這種地方都是在地下的。」
「也許吧。」司寇月不可置否,「但是我當年是順著我和父親原來去逛街的原路走的,一路走過去,我發現走了近一個多小時,還是沒有看見。」
聽到這裡我就釋然,因為像這種鬼東西,如果你碰見了一次,是不太可能再給你看見第二次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司寇月說他看見了。
那天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從白天走到黑夜,再從黑夜走到白天,反反覆復,但是司寇月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疲勞,他只是一直在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感覺。
不知在什麼時候,司寇月說那是一個雷暴的晚上,天下著暴雨,司寇月滿臉都是雨水,連眼睛都很難睜開來,雷聲乍起,震得他耳膜疼。
司寇月當時正好要放棄了,因為下了這麼大的雨,也沒帶傘,連食物都沒有——但他一想起這個,又覺得很奇怪,因為從出門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有感覺到飢餓。
他以一種驚人的毅力一直在走,一直沒有停過。司寇月曾經也想著找個地方避避雨,但是他忽然有一種預感,這種強烈的預感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他只好一直走。
雨越下越大,周圍的樹全部以一種極大的角度被風吹得彎曲著,好像馬上就要折斷一樣。
接著司寇月繼續往前走,天也快亮了,這次走了不到一千米,在朦朧的暴雨中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建築物,建築物的深灰色融合在烏雲和遠方的淺灰色裡面,很難看清楚。但是不可質疑,它就安靜地矗立在那裡。
司寇月嘆息了一聲,看著這一座巨大的城池,瞬間就釋然了。
他邁開步伐,冒著傾盆大雨就打算進入城中,那座大型殘破城門還是大開著,不知道是為死去的亡魂開著,還是為了他司寇月一人開著。
城中還是熙熙攘攘,司寇月奇迹般看見了他的父親,穿梭在人群之中。
司寇月立馬衝過去,一邊大喊他父親的名字一邊跑,但是很奇怪,他父親並沒有理他。
司寇月說,他進了兩次城,也仔細觀察了城裡面的每一個人,他發現每一個人嘴裡都不停的在說話,也正是因為這樣,顯得城中很嘈雜。
司寇月說,在城裡面的每個人說的話,其實都是重複的。如果沒有人打斷他,那麼那些人會一直重複那句話。
每個人重複的話是不一樣的,但無一例外,據司寇月推測,他們說的都是死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所以他很快跟上他父親的腳步,他父親也在那裡說話,他父親說的話是,
「想救我的人,就回來吧,回到這裡來,回到……」
我聽到司寇月說的這句話,渾身一震,心臟也開始狂跳。
這句話我也聽到過,也是我父親說的。
我忍住了問他的衝動,示意他繼續說。
司寇月說,當時他聽見這一句話,第一感覺並不是感到害怕或者驚慌,他第一反應是想到,在自己印象里,父親死前並沒有說過這麼一句話。
他父親死前差不多四個小時,司寇月都在旁邊,但是司寇月沒有聽到過他父親說過這句話。
所以他沒有被觸動,他只是覺得莫名其妙,而且很奇怪。
後來他跟著他父親一路往前走,一直到出了城門,他父親和別的人一樣,同一種僵直的表情,用直勾勾地眼神盯著前方,就像除夕夜的時候那樣。這讓司寇月不寒而慄。
司寇月說,原來跟著人流再走,是另外一座更大的城池,而這一座城池旁邊還有著兩座較小的城池,他覺得那個地方應該是地府,如果真的存在地府的話。
「你不是說他們出了鬼城是去投胎去的么?」我問道。
「是的,我推測他們應該是先前往地府,然後穿過地府再投胎。但是地府後面的路我也沒走了。」司寇月道,「我一輩子忘不了那種場景。」
司寇月跟著人流到了地府,但是地府他沒有進去。
因為當時司寇月站在地府門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再走了。我聽到這裡就很可惜,因為我從來不信什麼鬼神,換成我,我肯定早就急著衝進地府裡面去吃火鍋去了。
司寇月從鬼城回來以後,也就是出了城門開始,瞬間就頭昏腦脹,接著就是高燒不退,一直是極高的溫度,燒得司寇月不省人事,家裡人也很害怕,當時司寇月以為自己馬上也要死掉了。
但是後來他碰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不知道給司寇月做了什麼,司寇月慢慢地就退燒了。
我就問那個人是何方神聖。我西遊記已經五刷了,對這種劇情很熟悉。
但是司寇月說,他不記得了,那個人左手臂有紋東西,不知道紋的是無常還是判官。
我看著他,沒作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個人,絕對是墨家的。
墨家人的無常和判官紋身,其意義就是,陽者不克,陰氣不逼。
這樣一來,可以不受那些鬼怪或者髒東西之流的迫害。
司寇月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忽然就看見了不屬於陽世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