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村中虎飛揚跋扈 秦主任敲山震虎 下
正說著,小院門開了,保衛科的齊科長和廠辦秦主任走進來。齊科長腰裡別著一把五四手槍,故意露出槍套。老彭見到二人,如災難遇救星,帶著哭腔說:「秦主任,齊科長,你們可來了。」說著拉著兩個人的手不放。其實看到徐明五一群人拿著鐵鍬鋤頭吵吵嚷嚷來的時候,早有人跑到保衛科找到齊科長,又給秦主任打了電話,秦主任還沒下班,兩人一起來到現場。秦主任邁著八字步,拍拍徐明五的肩膀:「明五,你是要搞武裝暴動啊,還拉起隊伍了。」徐明五是徐庄村的特派員,凡是和廠里打交道的事情,都由徐明五齣面交涉,自然和秦主任爛熟。徐明五瞬間變得愁眉苦臉地抱怨道:「秦主任,我們都是最講道理的人,有啥說啥。你看看,我們社員看菜園,被廠里的孩子打了,人也動不了,工也出不成。我們來一是要看病,二是要吃飯,要求不高,你是廠辦主任,你給我們主持公道吧。」秦主任說:「你們這麼多人,又是拿鋤頭又是拿鐵鍬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嗎?這叫私闖民宅,是犯法行為。」徐明五不屑的說:「我就是個社員,是個農民,不懂什麼叫犯法,我就知道你們工人的孩子打人犯法,你先說怎麼賠我們錢,怎麼看病。」秦主任說:「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們也要了解調查,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你們人先回去,明天上班你們派兩個代表來廠里,咱們再商量看怎麼解決,這搶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要想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這樣好吧。」徐明五說:「我們人被你們打了就白打了?人都打傷了。」「人呢?」「人還躺在屋裡呢,頭疼腿疼渾身疼,你看咋辦?」秦主任進屋看到蓋著繡花被子的村中虎,睜眼和自己對視著,驚訝轉怒道:「讓他趕緊起來,有病先去衛生所看病去,你這樣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啊。再這樣胡來讓縣公安局來抓你,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打砸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是不是想去蹲幾天?」齊科長瞪著眼睛道:「你們這不是騷擾,是犯法。你們馬上離開這裡,否則我們保衛科要抓人了,讓你們鬧事的到縣拘留所蹲幾天。」徐明五揮動著手臂:「你少嚇唬人,你沒有權利抓我們。」筢子挺身擋住徐明五:「要蹲我去,村裡離不開老徐。」秦主任指著筢子:「你跟著起什麼哄?你再摻和茶爐不讓你燒了。」見筢子縮回頭不再說話,又對徐明五說:「這樣,你先把人帶到衛生所看病,醫藥費我們給你報銷,就說是我說的。明天你們派三個人到廠里,咱們協商解決,這樣行了吧。」徐明五一改過去求秦主任辦事的唯唯諾諾,發飆道:「錢咋賠,現在咋辦,這些都不說,把我們糊弄走就完了?現在要說清楚。不說清不走」。秦主任說:「先要調查清楚,你說的只是一面之詞,我們還要調查了解。」徐明五依舊不走。並鼓動他人:「不解決問題我們堅決不走。想這樣糊弄我們,騙小孩去吧。從小賣蒸饃,啥事都經過。少來這一套。」秦主任無奈問道:「你先說怎麼個賠法,我們再商量。」徐明五伸出一個手指比劃道:「賠一百塊錢,我們沒有多要。人被打的不能出工了,要賠誤工費;二是把傷看好,廠醫院看不了,我們要求去縣醫院。還有我們這些護理人員,你們要管吃管住,不能白來。」齊科長怒目道:「你們這是訛詐,不是來說理的。」秦主任忙伸手攔住齊科長,對著嘴角泛著白沫的徐明五:「我說明五,咱們要擺事實講道理。我給你算算賬。你們生產隊一個工三毛錢,你就是天天出工,一天不缺,一個月才九塊錢。再說,上學的孩子,也不會打的多嚴重,你也不能獅子大開口。」徐明五脖子一擰,爆出青筋:「我也不和你講太多的道理,就是一百塊錢,少一分也不行。反正你們不答應我們的條件,今天我們就不走了。」受了鼓動的幾個人也鋤頭敲地附庸道:「我們不走了。」秦主任看到自己和齊科長被圍在中間,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村中虎,牛眼圓睜,透著虎氣。看一時解決不了問題,和齊科長對視一下,拍著徐明五的肩膀說:「明五,我看這樣,我們現在就回廠里商量,很快就會給你答覆。你們可不能做出違法的事啊。」徐明五見事情如願進展,同村人投來仰慕的目光,越發霸氣:「你們不賠錢,我們不走。」
剛出院門,秦主任對齊科長說:「老齊,咱們先去辦公室,李廠長可能沒走。咱倆來老彭家,廠長知道。你趕緊到保衛科,派幾個人到老彭家,維持秩序,以防事態惡化,矛盾升級。多去幾個人,要從氣勢上壓倒他們。」老齊道:「這好辦,到辦公室我打電話通知好了,有人值班,讓他們召集人。如果來不及就讓潘霞在大喇叭里廣播通知,這樣快。」秦主任制止道:「不要廣播。廣播雖然快,也走漏了風聲,讓對方有了戒備。」
到了辦公樓,李廠長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兩人推門進去,見李廠長坐在辦公桌前閉目思索什麼。聽到響聲,沒等對方說話,睜開眼道:「我在等你們呢。情況怎麼樣,人打的嚴重嗎?」秦主任道:「應該沒什麼大事。一隻眼睛用紗布包著,躺在老彭家的床上,還蓋著老彭家的繡花被子。」廠長道:「這徐明五啊,秉性完全暴露出來了。」齊科長憤懣道:「這傢伙平時無理攪三分,有理不饒人。一幫人拿著鐵鍬鋤頭,在屋裡轉來轉去。我真想拿銬子把徐明五這小子銬起來,太猖狂了。廠里的職工不能讓他們這樣欺負。連起碼的安全和人格都沒了。」李廠長慢語道:「做事不能衝動。要搞好工農關係,安定團結還是要講的。你們是廠里的保衛科,雖然你們也是正規編製,有正規的警號,但是你們不能處理廠外的治安事件,他們犯法,只有地方公安管轄處理,我們沒有這個權力。關於踢球,看菜園搶球的事情,學校的姜校長跟我說過,還專門寫了一份材料,我當時也沒重視這個事情,結果真出了問題。」然後話鋒一轉:「徐明五提的什麼要求?」秦主任把徐明五要賠一百塊錢,要去縣城看病,以及來的人要管吃喝,不答應不走的事情說了一遍。李廠長沉吟片刻說:「關於看病,先到廠衛生所檢查看看,看看傷情是否嚴重,再決定去不去縣醫院。關於賠償問題,談談你們兩個的看法。」齊科長說道:「不能慣著他們的壞毛病,一分錢也不能賠,有了開頭,以後會得寸進尺,堵不住的窟窿。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來打砸搶這一套。就憑私闖民宅這一條,就可以治他們的罪。」李廠長擺擺手:「打了人該賠還是要賠的,一碼歸一碼,看賠多少合理。剛才我說了,周圍村民違法行為,我們沒有執法權,歸地方派出所管。」齊科長點頭道:「是的是的。要不是您時時刻刻的提醒我們,我當時就想帶幾個人去,把徐明五銬起來。」秦主任說:「人打的不嚴重。我看了,這個人也不是善茬,人稱村中一虎。徐明五提出要一百塊錢,是訛人,獅子大開口,當時我也給他算了一筆賬,他們一天工分三毛錢,一個月全勤只有九塊錢,他要一百塊錢,快頂他一年的工錢。不能他要多少就給他多少,不合理的要求不能答應。我覺得最多給他五十,但是很難協商成功。徐明五說了,少一分都不行,就在老彭家不走了。老彭現在是欲哭無淚,家裡鬧得雞犬不寧。」齊科長說:「要不就找他們生產隊的隊長,讓隊長出面,徐明五不好說了吧。」李廠長搖著頭:「在徐庄村,徐明五很有煽動性,隊長反而沒有號召力。他雖然不是幹部,卻行使著村幹部的權利,之所以不讓他當幹部,就是他可以胡來瞎鬧,不講原則,出了事情是他個人行為,和生產隊沒有關係。這是一種伎倆。但是村裡有什麼事情,要和廠里打交道,都是徐明五齣頭露面,隊長我還從來沒見過。」秦主任突然醒悟道:「李廠長一說打交道,我想起一件事,上個月徐明五找廠里,說村裡電壓低,磨房的機器開不起來,還經常停電,想借用廠里的電路,接到村裡。當時我還讓電工去村裡看了情況,說要換一個變壓器,他們的變壓器容量太小,這事還沒和徐明五說。我看就用這件事和徐明五談判,他要繼續無理取鬧,就不給安裝,權衡利弊得失,讓他自己考慮。」李廠長點頭道:「這個辦法可行。你們抓緊和他們談判,讓老彭全家趕緊的恢復正常生活。現在已經快八點了。錢還是要賠的,就按剛才說的,五十行了。如果有變化再說。」
經過協商,徐明五雖然心裡不願意,考慮到全村的用電大事,還是很不情願的撤離了老彭家。賠村中虎的五十塊錢,由老石和老段兩家各出一半,此事得到了結。對於嘉運和段頌的行為,家長也沒有過多的指責,一是上高中了,又有離家出走的先例,再者事出有因,也不能都怪孩子。回顧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大人心裡也有想法,又不能當著孩子的面發泄。這事也就不了了之。過了幾天,廠里派了幾個工人,在圍牆上安裝了幾根角鐵,加高了兩米,又買了幾張足球門網,敷衍的掛在角鐵上,形成一道加高的防護網,問題得到了暫時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