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序幕(3)
洛索深深的看了一眼歌德。
「恐怕,不是巧合那麼簡單吧」
歌德淡淡回道:「巧合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去見一見他。」
誰知洛索直接拒絕了。
「歌德,你對帝國的忠誠毋庸置疑,但今晚的宴會非同一般場合,它甚至可以左右決定我們帝國的生死,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場晚宴,絕對不允許,你懂嗎?」
洛索說話語氣極其嚴肅,他隱約猜到了那個工人黨領袖和歌德的態度,只是這場豪賭的賭注實在太大,他不能不負責任的將整個民族寄託於一場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勝算的賭局中。
歌德這時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出現的聲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來了。
汽車發動機的轟鳴如同怪物的低吼,刺眼的探照燈就是怪物的猙獰目光,直刺穿黑暗。
一行車隊由遠及近緩緩駛來,於宴會廳門口處停下。緊接著隨行的車輛中跳出幾十位身穿卡其色軍裝,手持槍械的士兵。他們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排好圍城一個圈,將車隊中間的黑色汽車牢牢護在中央,一個個嚴陣以待,從整齊利落的動作不難看出皆屬於士兵中的精英。只是相較於士兵的聲勢浩大,那輛被圍住的汽車卻顯得有些過分的安靜,車門緊閉,似乎車裡的主人並沒有想要下車的想法。
一時間,氣氛變得壓抑起來,在場的所有巴利亞軍官不約凝重的看向洛索哪裡,有的右手已經悄悄伸向腰帶,隨時應對突變的局勢。
洛索眉頭緊皺,應該說他自打來到這眉頭就一直沒有松下過,這不過這次擰的更緊,而不知何時攥住露出青筋的拳頭,說明他此刻的內心情緒只會比表情更深沉。
但最後,他還是什麼也沒有表示,強行深呼一口氣,彷彿認命一般邁開了腳步。防衛的士兵如同早就得到了命令,主動讓開一條路讓洛索接近車輛。洛索握上把手,開啟車門,映入眼帘的擦得發亮的皮夾克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
克勞福德對洛索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不過嘴上卻歉意道:「剛才與我的侍衛官交談的太投入了,以至於都忘記到達目的地這件事,讓你們久等了。」只是這份歉意從一個舒服坐在座椅上,並露出譏諷笑容的人嘴裡說出,實在毫無誠懇可言。
洛索強裝鎮定的扯出一個笑臉來:「時間恰到好處,很榮幸克勞福德將軍親臨巴利亞。」可只有他知道這句話的背後,他遮擋在汽車門后依然扣住門把手的手,指節由於用力,肉眼可見的發白。
宴會廳里燈光璀璨,入目的巨大水晶吊燈反射出奢華的色彩,大理石地板如水洗般油亮,倒映出遊走於桌子間忙碌的人影。身著黑西裝白襯衫的服務人員端著酒瓶正依次在桌上的酒杯中倒入紅酒。
不遠處的舞台上,衣著鮮艷的舞女熱情舞蹈,儘管個個身姿婀娜,容貌艷麗,可洛索卻提不起半點興趣,一來這一幕總讓他有種日落西山的悲涼之感,二來是因為進入宴會廳中,他發現歌德人不見了。不好預感的他掃視了整個大廳,終於才在靠近角落的那張桌子找到了他的影子。此時的歌德正與一人彼此交談著什麼,似乎察覺到洛索的目光,歌德轉頭望向他,與他一同轉頭的還有一同交談的人。洛索只瞥了歌德一眼,便被他身邊的那人吸引住了視線。該怎麼形容這個人,一個瘦弱的傢伙,長相也沒有多麼英俊瀟洒,不過身上似乎有某種與眾不同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
真是奇怪,洛索詫異期間,那人沖他點了點頭,就又跟歌德說了幾句話,之後歌德起身,來到了洛索所在的桌子這裡坐到了洛索的旁邊。
歡快歌聲的掩蓋下,歌德對著洛索道:「那就是工人黨的領袖阿道夫,他對你不願與他見面深感遺憾,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
洛索無動於衷,還是那句話:「歌德,我剛剛已經說過,這場宴會關係深遠,容不得一點失誤,無論誰要搞破壞,都不要怪我無情,不顧及同僚一場的情面。這不是提醒,而是警告,明白嗎?」
在洛索義正言辭的注視下,歌德總算是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
洛索不安的一顆心這才稍稍得以平靜一些。說實話,他身邊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不多,歌德算是一個,而且他對他這個朋友十分了解,倘若談到忠誠度這三個字,他的朋友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他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日格曼民族至上的狂熱派,將日格曼的榮耀放的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他清楚明白,這樣的傢伙絕不會輕易允許外來人在這片土地上撒野。因此他才反覆多次從語言上給與警告,就是希望他的朋友不要在關鍵時刻做出錯誤決定。當然,他現在可不是出乎茅廬的愣頭青,不會傻到僅憑言語就會相信一個人。之所以能放下心來,主要源於他的布置,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整個宴會廳里都已經提前做好了防備,確保第一時間將意外扼殺於搖籃當中。
「那我出去抽根煙不算搞破壞吧。」歌德揚了揚煙盒,補充道:「待在這種場合對我是種折磨,不讓我出去透口氣的話,我怕我忍不住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沒等得到回復,歌德便頭也不回的朝宴會廳門口方向走去。
洛索很能理解歌德現在的心情,這樣做不失為眼下最好的方法了,他如是想著,但沒忘記對一旁使了眼色。立即,一名軍官微不可聞的點頭回應,隨後起身跟了出去。他需要安排人手一直盯著歌德,以確定他真的如他所言那樣。
歌德的離開引起了在場許多人的關注,巴利亞軍官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一個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響徹宴會廳的歌曲依然歡快,可歌曲下,一種凝重的氛圍逐漸流淌開來,使得舞台上香艷的美人身姿也變得黯然失色。
而主座位上的克勞福德似乎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即使洛索偷偷把位置挪遠了一些,他們之間距離也不超過兩米,按道理來說,但凡他稍稍用餘光瞥過,也可以將所有的小動作都收斂在眼底。
克勞福德看著舞動如花綻放的鮮紅裙擺,微笑著鼓著掌,彷彿他真的只是來欣賞一場歌舞表演一般。承擔保護重任,始終站在克勞福德身後的侍衛官卡爾神色冷峻,他的眼睛銳利的像一隻鷹,不放過整個宴會廳的任何角落。
這時,他俯下身,謹慎提醒道:「將軍,有些不對勁兒。」
克勞福德視線依舊放在舞台之上。「怎麼了卡爾。」
卡爾回道。「一切都太平靜了。」
克勞福德微笑道。「平靜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卡爾臉色凝重,看起來有些擔憂。「不,這裡平靜的有點反常,兩個敵對國之間的初次見面不該是這樣的氣氛,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我們作為勝利一方的使者,不但並沒有享受勝利者該擁有的對待,反而他們對我們的態度十分冷淡,我的強烈預感告訴我,這底下一定醞釀著什麼大的陰謀。」
克勞福德這時解釋道。「這是無聲的施壓,來抗議剛剛開車門折了他們尊嚴的行為,但更主要的是,他們在試探我們,想通過我們的表現猜測出大英帝國的底線在哪裡。真是可笑的行徑,這算什麼,輸人不輸陣?簡直幼稚,荒唐,看來我的想法沒有錯,他們果然還沒有認清現實,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打破他們的幻想,巴利亞這座城市,我們勢在必得。」
卡爾詢問道:「將軍,需不需要把外面的士兵叫進來,說實話,您執意不將士兵帶入宴會廳的決定對您的安全非常不利。」
克勞福德抬手示意拒絕。他道:「這個決定也是我早就計劃好的,同為徹底擊垮日格曼人意志計劃的重要一環,而這一環中,你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現在我命令你,為了應對隨時都會到來的危險,你可以動用一切手段,我允許你解開束縛。」
聽到解開束縛幾個字,卡爾忽的眼睛一亮,那金色的瞳孔瞬間散發出非凡色彩。他摘下眼鏡,疊好放在口袋中。「收到,將軍。」
同時,克勞福德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宴會廳中的音樂聲霎時停止,舞女停下了舞姿,安靜的退至舞台一旁站好。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投到了這位身穿夾克的異國將軍身上。
由於常年身居高位,使克勞福德身上散發出獨特的氣場,有威嚴,還有張揚,這得益於他年少成名,並且仕途一帆風順,即使人到中年,其張揚依然不減。當然,這也完全符合大英帝國人的氣質,他們的傲氣始終讓他們喜歡用鼻孔看人,而現在的他,不僅僅帶著傲氣,還帶著勝利國的那份底氣,致使他的眼神中輕蔑神色佔了極大多數成分。
他舉起酒杯,聲音極富有穿透力。「各位敗軍的將領,慶幸大英帝國有足夠的憐憫之心,能夠放你們一條生路。」